很显然,这位新任的都转运使愿为六皇子效犬马之劳,其女上行下效,自然对将来的六皇子妃态度殷切,生怕后者不认自己这个“妹妹”。
“原来是苏妹妹。”阮问颖摆出世家贵女的端庄微笑,既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不过一首拙作,当不得妹妹如此夸奖。”
苏方月继续回以亲热的笑:“姐姐当得。姐姐方才于诗文中用的那一个‘过’字,当真是妙极……”
不远处的闻思静冷眼瞧着这一幕,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走了一个徐妙清,又来了一个苏家女,一句句姐姐长、妹妹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同身旁的长姐道:“这位新来的苏妹妹在亲近咱们未来的六皇子妃之前,难道没有去打听打听,上一个同其姐妹相称的人落得了什么下场吗?”
闻家长女蹙眉轻斥:“静儿。慎言。”
闻思静哼了一声:“我慎什么言?我又没有包藏祸心,也没有——算了,不说了,大好的时节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左右要应付这些虚情假意的人不是我。走吧,大姐,我们去别处瞧瞧。”
廊上的闻家二女转道离开,廊下的苏方月继续亲亲热热地同阮问颖说着话。
阮问颖应付了一会儿,渐生不耐,好在对方是个伶俐人,察觉出她的态度,乖觉地主动告了辞,临走前还借着附近盛开的木芙蓉夸奖了一番她的容貌,可谓周全妥帖至极。
让一向很少说人闲话的阮淑晗都摇了摇头:“这位苏姑娘,可真是太有心了。”
“还行。能瞧出她的有心就好。”阮问颖不甚在意,“我也不是第一回 碰见这样的人了。”
阮淑晗道:“只怕这样的人在往后会越来越多,你招架不住。”
她莞尔:“姐姐看轻我了,不过应付几个人,我怎么会招架不住?”
对方迟疑:“我是怕……会再出第二个徐妙清。”
“姐姐不必怕。”她道,“当初她能得手,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我信任她,才给了她可乘之机。现在我不会再给别人这个机会了。”
阮淑晗闻言一怔,没有说话,默默握住她的双手,对她弯出一个微笑。
宜山夫人的品蟹宴自然不止品蟹一事,吟诗作对、观赏园中美景都是必经的。
时值仲秋,溪堰庄地处深山,四时不同,花色同开夏、秋两季,松柏青青,银杏泛黄,红枫遍染,美景与去岁相似,又有迥异。
斜倚在观月楼的阑干处,阮问颖眺望着西北方层层叠叠的枫林,发出一声感慨:“今年的秋日来得晚,我还以为山中的枫林会晚红一些,没想到这时就已经这么盛了。”
旁边人道:“正是,我也觉得奇怪。都说山中四月芳菲晚,照理九月也不该秋意盛,却是两景同山不同时,着实令人不解。”
声音来自齐芯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在强逼着自己开口应话。
阮问颖循声看去时,对方还有些像是被她惊到了,朝她扯出一抹无措的微笑。
看来不仅是今年新人,去岁旧人的态度亦有转变。
其中关节不难明白,和先前那位苏家女的缘由差不多。齐芯竹虽出身世家,然祖荫不显,其父只在工部担任一小小郎中,无甚前途。
不想,齐父在近日因营缮有功入了六皇子法眼,齐家人大喜过望,连忙命家中唯一能和准六皇子妃攀上关系的女儿主动亲近前者,助父升迁。
更巧的是,齐父意在工部侍郎,而现任的工部侍郎乃是顾家人。
顾家在经过杨世醒的一连串打压后元气大伤,顾家家主执掌的通政司本就一年比一年势微,逐渐沦落成清水衙门,若是连工部侍郎都保不住,就真的只剩下表面风光了。
齐家则正好相反,原本只靠着一点祖宗余下来的功勋在长安撑门面,朝中无人,六皇子的青眼对他们而言不啻喜从天降,一旦抓住这个机会,整个家族由衰转盛未必不是一桩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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