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道:“太后用来谋害六殿下的那瓶霸药,是羽林军副统领姚大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姚大人在暗中替太后办了许多事!”他把那些事一一道出。
阮问颖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暗道此人果非寻常宫侍,能知晓太后这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想想也是,太后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普通宫侍去做?定会派遣心腹,只是没想到两个心腹都这般干脆利落地交代了。
同时,她也心生感慨,想不到太后居然把羽林军副统领收买了,还真是拔出萝卜带着泥,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不会听到更多骇人听闻的消息。
宫侍的这一番交代下来,陛下的脸色无甚变化,倒是齐江悚然一惊,忙忙叩首请罪:“微臣失责,没能察觉此事,请陛下降罪!”
太后被气得几乎发抖:“什么失责,什么谋害,哀家全都听不懂!你们这一个个一唱一和的,是要逼死哀家吗!”
“皇儿!”她哀切地看向陛下,“你真的相信这些奴才说的话?不相信母后?”
陛下没有看她:“朕心中自有决断。”
他发话道:“把这两人带下去,杖毙。按例给他们的家人补贴安葬银两。还有他刚才报出名字的那几个人,也都拖下去杖毙。”
高总管躬身应诺,将不断磕头谢恩的两人带下。
阮问颖心中一跳。
补贴葬银意味着家人不会受到牵连,无怪乎二人如此感激。虽然那李总管是顾家的家生子,若被顾家人得知他出卖了太后,不知道他的家人还能不能安好,但这也是后话。
问题在于陛下说的后半句话。
即使以常理推断,李总管不会到这时还替太后卖命,在报出的几个人名中作假,陛下也不应该如此痛快地照单全收,半点求证不做地就定了那几人的死罪,还用了“拖”这个字。
除非陛下早就知晓这几人的罪状……
阮问颖忽觉一阵寒意上涌。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弄得心神混乱,想太多了,然而,陛下在接下来的一番话,却验证了她的猜想。
他对齐江道:“你带着几个人去,把姚铸押入刑部大牢,听候问审。”姚铸是羽林军副统领的名字。
又宣锦衣卫指挥使入殿,命其前往行宫,将刘百钊押下诏狱,同样听候问审。
二人皆领命而去,殿中一时冷清下来,让阮问颖的心也跟着发起了冷。
陛下果真早已知晓紫宸殿中事?还是说,锦衣卫副指挥使和羽林军副统领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定罪,而那几名宫侍不过下人奴才,可以不必在乎他们的性命?
如果陛下真的早就知晓了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他也早早知晓了太后的打算,知晓太后欲假传圣旨,取杨世醒性命?
这样一来,陛下自他们进殿后的种种反应,就能够说得通了——之所以没有神情变化,不是因为君王喜怒莫测,而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一切,知道孰是孰非,所以才不在乎杨世醒与太后的争执。
阮问颖觉得可怕。
这就是天子吗?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他们所有人的举动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同时,她也觉得很荒谬,很可笑。
这算什么?一场考验,一次看戏吗?那他们算什么?戏台上的戏子,跳梁小丑吗?
她咬紧唇,忍不住想要看向杨世醒,期望从他那边获得安慰。
但她最终没有这么做,不管他们是戏子也好,还是跳梁小丑也罢,他们此刻的命运都被掌握在陛下手中,想要顺利落幕,就得接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所以她继续在大殿中跪着,低头垂首,沉默无言,争取不吸引旁人的一丁点注意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对杨世醒的埋怨,埋怨他为什么不肯离开,为什么不肯抗旨,为什么要回宫来。他就如此信任陛下,相信陛下不会把他怎么样吗?
不过很快,这丝埋怨就消失了,因为是她自己要跟着他回宫的,且她的这项选择并非基于他对陛下的信任,而是对他的信任,她相信他会把一切应对好。
事实上,他也的确应对得很好,不管陛下心中如何作想,从发落宫侍、拘押刘百钊等一系列举动上来看,他都在与太后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
接下来,就要看陛下对他本身的态度了……
在这世间,唯有一样东西至高无上,那就是皇权
发落完毕后, 陛下屏退左右,只留下太后、杨世醒与阮问颖四人在殿。
许是见殿中没有了外人,又或许是自觉再不开口就要被陛下问罪,太后苍白的脸庞上涌起一丝愤怒的血色, 冷笑连连。
“好, 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子……既然陛下定了哀家的罪, 那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了, 陛下尽管处置罢!”
话虽如此, 她的神情却明显表示,倘若陛下果真顺着此话问罪, 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陛下也神色淡淡, 没有半分动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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