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天气愈发炎热,盛夏的七月总是这样热烈。晏初每天坐在家里发呆,整个人精神不好,就连小尾巴也觉察出不对劲来,时常蹭在脚边撒娇卖痴,却也只能换得主人片刻的笑容。
不远处,餐厅的桌上一个蛋糕孤零零地摆在上面,旁边是一束鲜艳茂盛的鲜花。
今天是言骁的生日,晏初早早地就在六月定好了蛋糕和鲜花,只等着这一天与爱人甜蜜地度过一个难忘的日子。
但是……晏初看着那一堆东西,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现在都不知道,这所谓的生日,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坐在廊下,眼睛却盯着门口,心底里还期盼着言骁能推开那扇门,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可是苦等了一天,直到黑夜降临,鲜花枯萎,蛋糕融化,也没能等来那个人。
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晏初独自喝了一整瓶的酒,喝醉后就睡在地板上,怀里抱着睡熟的猫。
晨起,他是被门外一阵一阵的吵嚷声叫醒的,小尾巴舔着他的脸乌拉乌拉地叫着,见他醒了之后就钻进他怀里,似乎对外面的声音很恐惧。
门外的声音愈加激烈,晏初揉了揉发痛发胀的脑袋,把猫放在沙发上盖好毯子后,就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站着晴雨天的朋友们,还有不少街坊邻居,站在不远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在门拉开的一刹那,周遭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晏初的身上。
安静地有些可怕。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划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妈妈,他就是那个同性恋吗?”
嗡的一下,晏初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脑子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周围,只见晏家门口的外墙上,被人用黑色油漆写上了几个大字。
“同性恋,去死!”
瞳孔骤然收缩。
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纸张被贴在上面,散落在众人的脚边。晏初弯下腰,缓慢地捡起那几张,上面赫然就是他和李时在一起时的照片,即便李时的脸被打上码,但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甚至,其他纸张上,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裸露上半身的暧昧床照。
他的呼吸停止了,视线开始眩晕,剧烈的耳鸣在他耳旁响起,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猛烈蹦跳起来,像一把小锤子一样敲击他的神经,疯狂地呐喊道。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了!”
晏初后退几步,纸张被他捡起来狠狠抓握在手中,那些灼热的视线让他难以忍受,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处蔓延。
嘲讽的、同情的、兴奋的……那些目光打在他的身上,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这是……怎么回事?”晏初颤抖着,弯腰将那些传单捡起来,声音嘶哑。
一旁的松松最先反应过来,他提起油漆桶和刷子,将晏初挡在那些字面前,低声安慰道:“晏哥,你先回家,这里我们来处理。”
一旁的大熊和小安也连忙走过来,将他往门里面推。可是,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死死地钉在原地不走,耳鸣声让晏初感到自己的灵魂飘离了身体,周遭的所有都静止了。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赵美霖临走前留下的话,还有那抹笑容。
原来,那时便已经是警告了吗?警告他,不听话乖乖离开,就让你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
晏初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摇摇晃晃,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回到了庭院里,将门死死地关紧,试图隔绝掉那些嘈杂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他还能听见那些话?
“晏老师夫妇俩真可怜,捡了个孩子养,没想到居然是个同性恋。”
“哎呦,幸好夫妇俩走的早,不然气都气死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晏初他亲妈才把孩子丢了的?要不然,好好一个男孩,扔了作什么?”
“这怎么看出来的?医院检查的?过去几十年,看着他也挺正常的啊!”
“啧啧,人不可貌相,幸好我没把我娘家的侄女介绍给他,不然就造了孽喽。”
“我早都看出来了,二十五六不结婚,果然是有病噢。”
那些曾把晏初当作自己孩子榜样的街坊邻居,忽然变了嘴脸,像是抓住了神的耻辱把柄,谁都要来踩上一脚。还自诩高明睿智,做马后炮,吐出一些不堪的字眼。
晏初背靠着大门,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凭那些话钻进耳朵里,一遍一遍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这二十几年来,因着被收养的敏感身份,他处处不落人后,给养父母争光。唯独性向是他无法改变,也无法选择的弱点,从刚开始的痛苦彷徨走向平静的接受,他用了许多年,走过了许多路才达到今天的程度。
这是他心底唯一的秘密,养父母在世时他没有说出口,二老唯一的期盼便是看着他成家,可他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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