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混口饭吃,那干脆趁着政策更变直接在城里找份工作不就行了?
可是他没有。
人类总是这样矛盾,一边牺牲卖命,一边又心有不甘。
就在同伴准备付钱拖着人离开的时候,面店老板也爬了起来,沉默地收拾残局,道:“不用给了,你们走吧。”
霍延己在这,几个畸变者哪里敢不给,硬是要付钱。
“要给的,你让让……”
“不用了,直接走——”
两方一拉扯,踩在滑腻面汤上的老板又摔了一跤。
像是摔懵了,老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趁机要付钱的畸变者吼道:“滚啊!!都说不用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其他人又被这一转折搞懵了,全部安静下来,不知所措。
老板爬起来,直接拿起旁边的碗,猛得砸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飞溅一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也陷入在极端的愤怒中,一口气吼道:“是!你们在搏命,你们了不起,你们崇高伟大是英雄,可你问问在场的普通人,问问无奈缩在地下城的那些女人,他们谁没有理想!?谁不想当个乱世英雄!?”
“可难道只有英雄就够了?是我他妈不想做畸变者吗?是我检测不合格没过!”老板愤怒地撸起袖子,左臂上有一个愈合的针孔伤疤,是很多年前做检测留下的。
“你死了兄弟,我老婆昨天也死了,我跟她地下情十几年,生怕哪天被人抓到举报畸变者普通人相恋,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点了,结果接了官方的单在外面被感染,昨天冒着被直接击毙的风险回到城门口,喊我出去一趟,就想再见我最后一面……你以为就你痛苦、就你牺牲了!?”
老板的声音含着哽咽:“我一晚上没睡,苦得都不敢合眼,凌晨三点就起来准备食材,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起来生火开店,因为上午回城的佣兵最多,吃碗热腾腾的面能舒服点,我怕关门了你们没地方去!”
“我尽力了!”
“老子尽力了!!”
全场鸦雀无声。
仔细看,就能发现面店老板眼里全是红血丝,这些咆哮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赤红眼睛一语不发。
他衣衫凌乱,裤子还被面汤浇湿了,头发上还挂着面条,就像个狼狈的疯子,已然处于崩溃边缘。
或许这个时代下的人,都是潜在的疯子。
新秩序部门刚成立不久,因此响应速度不快,巡防营的人姗姗来迟,对霍延己唤道:“中将。”
霍延己黑沉的眼底看不出太多波澜:“先把他带回去醒醒酒。”
这个“他”自然是指抱着椅子,还处于被老板吼得懵圈状态中的畸变者。
随后,霍延己看向面店老板:“你也要去一趟,是赔偿还是起诉,你们自行商议。”
老板沉默了会儿,沙哑地嗯了声,仰头把即将洒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道:“给您添麻烦了。”
霍延己问:“现在去,还是下午去?”
许久,老板站起身,佝着腰背吸了吸鼻子,道:“下午去吧。”
这会儿城门口佣兵巨多,都在排队登记回城,在野外吃了十几天甚至数十天的干粮,就想回到城里来碗热食释放一下压抑许久的味蕾。
有资质在城里开这种面食店的人本来就不多,老板要是关门了,这些人还不知道得跑多远才能吃上。
围观群众慢慢散了,霍延己问旁边的巡防兵:“怎么来得这么慢?”
“长风街那边有人挑衅新来的地下城居民……”
“挑衅”这个词实属有些委婉了。
霍延己掀起眼皮:“怎么处理的?”
巡防兵犹豫了下:“当场和解了。”
过去监管者组织还在的时候,在霍延己的铁血手腕下,这种矛盾是不可能和解的,无论何种冲突起始方都势必付出代价。
这也是为什么过去这些年,主城治安十分稳定的原因之一。
霍延己语气冰冷:“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严惩不贷,有一就有二,放纵的后果只会迎来更肆无忌惮的压迫。”
巡防兵一个激灵:“是!”
一场闹剧结束,体内邪火也卸了大半。
回到小酒馆里,秀气的常青藤从霍延己身体里钻出来,变回人形穿上衣服。
桑觉没有再生气了,他凑到霍延己跟前,下巴贴着他的胸膛,抬头看着霍延己道:“你不开心。”
霍延己垂眸,半晌,揉揉他的头发,嗯了声。
“为什么?”
霍延己语气淡淡的,道:“从前只想把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时间久了才发现,世事难两全,全面圆满更难全。”
年少时,他确实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觉得没什么做不到的,只是人心不正。
后来才发现,原来世上真有那么多做不好的事。
霍延己突然道:“昨天调的酒还有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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