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糖画给了李暮洄,自个撑着手上了马。待进了车厢,找离李暮洄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暮洄拿着晶莹剔透的兔子糖画晃了晃,“这个不要了?”
纪榛见对方没有挪动的意思,只好坐近了些接过。
马车继续前行。纪榛挂心兄长,开口问:“殿下可以告诉我了吗?”
李暮洄笑吟吟道:“不急,待本殿看完行刑就细细和你道来。”
纪榛顿觉被骗,敢怒不敢言,狠狠地咬下兔子的半只耳朵。
李暮洄见他瞪眼鼓腮,饶有兴趣地问:“味道如何?”
纪榛对李暮洄的抵触颇深,瞥对方一眼,不冷不淡回:“殿下自己尝尝不就知晓了。”
“你说的有理。”
李暮洄颔首,竟坐到纪榛身旁,继而抓住糖画的木杆。
纪榛一吓,猛地弯着腰起身退后两步,“这是我的,殿下想尝,我让我的随从下马去买。”
他惴惴地看着李暮洄,吃在嘴里的糖画顿时没有了甜味。
李暮洄似笑非笑,“不必。”又拍拍身旁位置,“过来,就快到了。”
纪榛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李暮洄的对面,好在对方并未多说什么。
马车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刑场前停下,李暮洄没有下马,只是半掀开了帘子往外瞧,纪榛也看了一眼,民愤滔天,围观的百姓怒骂不止,皆拿烂叶子和石头砸跪在刑场上的尚书之子。
李暮洄敛容道:“只是斩首,未免便宜他了。”
纪榛唯恐看见血腥一幕,只盯着糖画看。
“前些时日本殿方同沈卿探讨过,他亦觉着如此痛快的死法太轻。”李暮洄悠悠将目光落在不安的纪榛身上,“你如何看呢?”
纪榛摇头,“我不懂刑法,殿下不要问我。”
李暮洄欣赏着纪榛的惶悸,又道:“本殿记得当年你随沈卿一同下江南。”
纪榛不知对方为何提起旧事,困惑抬眼。
“江南刺史罪行不可胜记,沈卿的处理方法深得本殿之意。”
纪榛的瞳孔微微一缩——江南刺史尸首双眼被剜、舌头被割,连下身都被砍去,死状极为可怖。
李暮洄趁他怔愣之际一把将他攥到身旁,压着他的后颈让他直视刑场,纪榛猛地闭上眼,却无法阻止已发生的一幕钻进他眼底。只见刽子手刀起刀落,尚书之子血溅三尺高,血糊糊的脑袋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一旁。
他吓得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李暮洄虚虚搂着他,似很满意他的反应,爽朗地笑起来,说:“你可知为何太子会败,为何你父兄会倒?大衡朝多的是狼虫虎豹,太多仁善只是累赘,处处受人制衡”
纪榛听他说起父兄,恨从心起,睁眼,不顾后果一口咬住了李暮洄虎口,眼睛里燃着两簇火苗,烨烨地瞪着对方。
李暮洄皱了眉,捏住纪榛的两腮迫使他松开,又夺了糖画往纪榛嘴里塞,冷笑道:“纪榛,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便是靠你这张脸么?若不是看在沈雁清的面子上,早将你”
车帘猛然被掀开,流光泄了进来。
纪榛一阵恍惚,被纳入温暖的怀抱里,来人的掌心将他的脸按在胸前,他什么都瞧不见了,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寒若霜雪的音色,“殿下自重。”
纪榛被沈雁清抱下马,他闻见空气里漂浮的血腥气,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挣扎着站稳推跑到路旁,哇的呕出一大口酸水。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糖画了。
回府后纪榛就发起了高热,噩梦缠身。梦中是刑场滚动的脑袋,是死状恐怖的江南刺史,是站在血光之中的沈雁清,他身上穿着的白衣被稠血浸透,赤红化作长街游行的状元服,化作抛给纪榛的牡丹花。
“我不要,还给你”
纪榛冷汗淋漓,登的张开眼。
吉安着急大喊,“醒了,公子醒了,大夫!”
纪榛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后怕地松一口气,还好,这回他没在梦里接了沈雁清的红牡丹。
大夫替纪榛把过脉道:“少夫人是惊吓过度,服用三贴安神药,再好生歇息即可。”
吉安拍拍胸口,“公子,你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纪榛转了转雾蒙蒙的眼睛,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主厢房,先是往房中看了眼。吉安会意道:“沈大人送公子回来后便出府了。”
他点点脑袋,说:“吉安,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大夫。”
吉安很是不解,但在纪榛的催促中还是离开。
纪榛十分难于启齿,嗫嚅着问:“大夫,女子有孕是否会作呕”
大夫虽困惑,但也老老实实地回了,“正是,但母体不同反应也有大小之分。”
纪榛脸色一白,想起自己在刑场旁吐出的秽物,恐惧地摸了摸腹部。
“大夫,你可不可以,给我开些”他说得极为艰难,“开些落胎药。”
年过五十的大夫惊道:“少夫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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