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城市的街道在将近十二点的深夜渐渐隐匿了喧嚣,墨黑的天空往下飘落细小雨点,雨刮器在玻璃窗上规律摆动,和着打开的双闪灯,在等一个久去未归的人。
程以骁倚在车边,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手中燃尽的烟头摁在路边的灭烟垃圾桶上。
从车后座拿出一把黑伞,在雨势变大之前出现在她身边。杜禾满眼尽是淡漠,淡漠而寥落,她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她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越是能让他看出她到底有多怅然失落。
程以骁不提,他是怎么在一团慌乱里发疯似的找她,又是怎么看着她朝那道身影急切地奔去,随后独自一人在原地蹲了许久。
久到她都忘了,她身后还有个程以骁。
不用猜都知道叫她失魂落魄的是谁,他不想戳破那层纸,就只为了去看自己自作多情的笑话。
车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雨声哗啦,车窗玻璃上淌下透明的眼泪。
目睹过一场可怕的爆炸事故,当天夜里杜禾睡得并不安稳。
每当精神紧张时,她都会做噩梦。
梦里的场景真实又诡谲多变。
就好像,她刚从一个沼泽里挣扎出来,又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
逼仄黑暗的小巷,男人的粗言秽语和巴掌,被死死压倒在地上撕裙子的恐惧。
刺眼路灯下,提着铁棒的宋霖浑身戾气,脸上是阴鸷狠厉的表情。
有血从男人的头颅滑落,滴在杜禾白色的荷叶领上,点点触目惊心的猩红。
变故来得太快,四五个人高马大的流氓地痞把他团团围住,撕破喉咙扯出的那一句“杜禾快跑!”,她跌跌撞撞地往前狂奔,回过头看见她热爱的少年被人狠狠地踹翻在地。
她还听见了玻璃酒瓶接连破裂的清脆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那么断人心肠。
最后那一幕在脑海里不停闪回,是宋霖将强奸她未遂的男人深深摁在泥里,机械地抡起拳头一下一下地砸。
他抬起的脸上都是血,警笛四起,他拥她在怀里,吻她额头时身体的发颤和温度,都那么真切,真切地告诉她,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刻在她脑海深处。
时不时就会化身可怕梦魇,教她半夜哭着醒来,再也不敢入睡。
听到杜禾的啜泣,此时还在写报告的程以骁赶忙放下电脑,擦干她脸上的泪,将她唤醒。
漆黑眼眸潮湿如雨过依旧灰霾的天,翻卷着复杂的情绪。
“喝杯水好吗?”程以骁停止拍她背的动作,作势要起身。
杜禾却拽紧了他袖口,无声望他,有委屈撒娇的意味:“你不能走,我怕。”
程以骁静默看她叁秒,随后将她一把横抱起身,缓步走出房间。
“这样你还害怕吗?”
他抱着她,却还能在自热饮水机下不费力地接一杯水,示意她端起来喝掉。
自杜禾差点被开水烫到的那天晚上后,家里就多了这台饮水机。程以骁睡前会加一壶水,方便杜禾半夜起来口渴能喝。
杜禾摇头,乖巧喝掉那杯温水,头靠进他胸膛。
然后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你是不是有偷偷锻炼?”
程以骁失笑道:“是,上星期刚办的健身卡。”
杜禾了然:“怪不得呢,力气变大了,都抱得动我。”
程以骁说:“就算你长到140斤,我都抱得动。”
杜禾赶忙摇头:“你可别咒我,我才不要变母猪。”
“好吧。”他抱她回睡房床上,“那小公主要睡觉了吗?”
“我怕我睡不着。”
“这很简单。”程以骁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宛若一阵暖风,“放松身体,闭上眼睛,然后听我讲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莴苣姑娘》……”
—
十六岁的时候,杜禾迷上了听电台故事。
那一会儿,总央着宋霖给她讲。
有一回宋霖带杜禾来乡下老家,玩得不知道时间,错过了末班车。
只好留下来过夜。
乡下夜晚的天空能看见很多星星,他们躺在厚实的稻草垛上,无聊地玩着石头剪刀布。
杜禾说:“玩五轮,一轮叁局两胜,输了的人就负责给赢了的人讲一晚的故事。”
宋霖朝手心吐了口气,摩拳擦掌:“那你可要做好讲一晚上的准备。”
“那可不一定呢!”
宋霖十叁岁就混迹于赌场,这种小儿科他自是不会输。
但看到心爱的女孩认真思考如何出招的时候,他想,输了就输了吧。
“宋霖你运气咋这么背啊哈哈哈,好吧,为了不让你那么累,给我讲一个就好。”
她枕他手臂睡,呼吸挠着他的脸。女孩身上的甜香味像织的一张无形网,宋霖一头栽进,醉倒在她的温柔乡。
小时候经常听甚至能复述出来的《莴苣姑娘》,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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