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被女鬼们带着飘到了十里之外的一间姑娘庙里。
死时还未嫁人的姑娘不能被埋进祖坟,有钱人家担心女儿会变成孤魂野鬼,便建了一座姑娘庙给其容身。
这座姑娘庙的主人姓章。
章姑娘的父亲原来是个书童,后来主子考上了状元,小书童便也水涨船高,成了管家。
章姑娘的母亲是个农家姑娘,与她父亲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借着状元老爷的势,这农家姑娘也成了个管家夫人,那一年章姑娘刚满七岁。
章姑娘出生时难产,以致母亲和她的身体都落了点病根,尤其是章姑娘,自打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断,是爹娘捧在手心里才养活大的。
到了京城,看了几个名医,章姑娘的身子骨好了些,可父亲却再不像以前那样陪着她玩,不再给她讲故事了。
母亲告诉她:“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陪你了。”
她一直在等着父亲忙完,可每次就算父亲回来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与她说笑,逗闷子了。
母亲解释说:“乖宝大了,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所以父亲才不和你亲近了。”
母亲的话她听进去了,她也听出来母亲这话中满是失落。
后来,状元夫人给状元老爷又纳了一房妾室,一个比夫人年轻貌美许多的女子,皮肤又白又嫩,胸脯又挺又翘。
那天母亲去见了夫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时,她看见母亲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她那时还不明白母亲究竟在哭什么,一直到半年后,父亲领着一个同样娇俏可人的女子进门,她才明白为什么。
母亲笑着接了那人呈上来的茶,那人便留在了她家里。
当天晚上,父亲进了那人的房,一夜没有出来。那一夜,母亲睡在她房里,搂着她睡了一晚,搂得比以往每次都要紧,她趴在母亲怀里,母亲的身体在颤,偶尔还能听见母亲压抑地抽泣声。
母亲在哭,眼泪滚滚落进她脖颈里,她也忍不住陪母亲一起哭,母亲听见她的哭声才松开她,手忙脚乱地给她,也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可这颗眼泪刚被擦掉,那颗眼泪又掉了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最后索性不擦了,娘俩抱着,轻轻地哭了半宿。
她哭累了,母亲却是不能再哭了,怕再继续哭下去,明天早上眼睛太过红肿,惹人笑话。
迷迷糊糊睡去时,她听见母亲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第二日,母亲在人前又恢复了以前笑脸盈盈的模样,只有她知道,母亲每夜都会偷偷地流一阵泪,然后感叹一句:“要是他变回穷光蛋就好了。”
她曾听母亲说过,父亲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从小跟着大哥大嫂过活,大哥大嫂家里不宽裕,常克扣父亲的口粮给自己的孩子吃,母亲看父亲可怜,就偷偷背着家里人偷家里的东西接济他。
那会儿母亲家里也不宽裕,有时候被发现偷拿家里的食物,会被长辈用手腕粗的棍子打,可就是那么的,母亲还是偷偷地省下自己的口粮一口一口喂给父亲。
十岁那年,父亲被他哥哥卖去别人家里做书童,母亲怕他嘴笨受欺负,还经常悄悄走十多里的山路去看他,给他送点吃的用的东西。
后来,父亲能赚钱了,也总会偷偷塞给母亲一些,母亲不愿收,他便说:“不白给你,等我把你娶回家,又都是我的了。”
那时候母亲觉得,他们这样艰苦走过来的感情,肯定会白头到老的,只可惜母亲到底还是估量错了。母亲的温柔贤惠不会赢得父亲的偏爱,母亲的隐忍善良也不会让那妾室感恩,他们反而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母女。
夫人给母亲支招,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夫人让母亲利用孩子争宠,母亲不愿干,她便自己来干,她每多受伤一次,父亲就多来看母亲一回,她每多生病一次,母亲就多个借口去找父亲。
一次,两次的成功让她以为,自己能够帮母亲重新夺回父亲的心,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么一帆风顺。
父亲发现了她的装病,他以为是母亲教的,一怒之下打了母亲一巴掌,然后写了一封休书,将母亲休回了老家。
她们娘俩去的京城,又娘俩回的九王岭,那时候九王岭还不叫九王岭。回来之后,她就病了,这回不是装的。
她越来越虚弱,总和母亲埋怨那狐狸精勾引了父亲,母亲却总是摇头说:“没有她还有别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她到底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临死前,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们一家子住在间逼仄的小房子里,每两天,父亲会抽空回来一趟,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母亲。她突然又想起了母亲那句常叹的话:“要是他变回穷光蛋就好了。”
“你一开始用貔貅吃钱,是为了让你父亲变回穷光蛋?”弦月擦了擦面上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询问面前这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少女。
章姑娘点点头,“不是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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