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怎样?”许莼听九哥品评人物,只觉得一语中的,十分有意思:“今日我听张文贞赞他是龙蟠凤逸之才,很得皇上器重,又领了好些差使呢。”
谢翊却道:“如何又有谢翡的事?他今天也去了靖国公府?”
许莼笑:“是哇,他说难得休沐,结果去找贺状元,说是到了我这里,又去找范探花说是要钓鱼,结果还是到了我这里,就索性到我这边消磨了一下午。今日还给我题了字画了画呢。”
谢翊笑了声。
许莼摇着他的手臂:“九哥说么。”
谢翊道:“志大才疏,名重识暗,操守尚可。结交名流雅好书画,不过都为一点权,由着他品茗会友赏画这般倒徒费岁月,既有心干些事,不若授予细务,也免白白浪费国禄。”
许莼这些日子对九哥做皇帝的脾气了解了些,这下听明白了,他是嫌谢翡日日为了名声游荡浪费时间白吃国家禄米,既然想干活,那就把那些琐碎的宗室的、光禄寺的这些活交给他干了。果然谢翡甘之若饴,四处显摆。许莼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九哥可真太促狭了。但又真的是心胸宽广,宗室求名,若是从前别的皇室,必定猜忌不已,只有九哥毫不介意,只捉了来干活,倒像是张了名利网等着,人人奋勇争先以为得帝青眼,其实都落入九哥彀中干活去了。
谢翊低头看他笑,心中也愉悦:“笑什么?”
许莼道:“九哥似乎不求全于人品。”明明对贺知秋品行不怎么看得上,当日忽然贬斥贺知秋,如今说起他来印象也并不好,必然有因了,也不知贺状元是哪桩事撞到了九哥手里,如今战战兢兢,但九哥却又安排他在大理寺,这是给他一个改正和效劳的机会吧?贺状元刚中状元便被黜落,却又得了一线生机,自然只能死中求生,拼命干活——九哥驭人果然有道,这便是帝王心术吗?
谢翊道:“水至清则无鱼,地方豪猾匪徒,土豪劣绅,得用能臣干吏治之,你也说过,清官没好处,手下人不帮干活。若是求全,恐怕这朝廷官员都抓起来,也没几个冤枉的。古往今来,有多少清廉刚直的能臣呢。昔年有个皇帝对贪官扒皮楦草,杀官无数,亦不能止之,想来皇帝只有真如神一般洞幽烛微,才可止之了。”
“白乐天有诗云: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盖棺都未必能论定,毕竟史书多粉饰篡改。有些人在乱世是英雄,在治世便是奸贼。多少明君,到晚年成了昏君暴君,谁敢说一辈子不会变呢,倒也不必太苛求于人,只管放在合适的位置做事罢了。”
许莼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九哥说生死之交,一个便可。”
谢翊笑了:“便是这意思,你与我才是死生契阔,白头偕老之人,不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
许莼怔住了,他料不到九哥轻描淡写说出惊心动魄之语来,倒显出自己轻薄随便来,终生不渝,谈何容易。
谢翊看他神色笑道:“怎的了?还是不舒服?”
许莼道:“不是,我是想,九哥品评这许多人,如何看我呢?”
谢翊不假思索道:“不是说过吗?天生美质,性醇而多慧,好施有侠气,有经济之才,计相之能,若得一番砥砺,再有提携帮扶,必为良相贤臣。”
许莼看向他,目光带了些迟疑:“九哥,这是你从前说的。”
谢翊:“嗯?有什么区别?”他伸手慢慢抚摸许莼眉目:“烦恼什么呢,都有我在。”
许莼靠向他低头靠入他怀里,不想被谢翊看到自己神色,言语却仍还是听着轻松:“但那日我与九哥燕好后,九哥便允了我不入朝。”
谢翊顺手拥着他道:“嗯,你既不愿,不入也罢。砥砺两个字说得简单,其实不知多少风霜痛楚,何必受此催折,想到我也十分不舍得。”
“你说得也有道理,名利似熔炉,白首相知犹按剑,譬如奔马危崖侧,时时需挽缰,我亦常自省,尚且觉得自己百种须索,千般计较,面目丑恶,更何况卿呢。”
“倒不如卿卿日日自在,闲行闲坐,只做自己喜欢做得事情,想经商便经商,想泛舟便泛舟,卿能如此,我亦喜欢。”
许莼心里凉了一片,心道果然,九哥从前一片苦心,用心栽培,只望我能成才成器,因此待我如严师。如今宠我爱我,一切依我,却只不舍得教我吃苦受累了。
但是九哥这路这般难走,他时时害怕自己从明君变成暴君,说什么百种须索,千般计较……可见心里不知每日思虑多少。
九州四海,多少事让他一人决断,旁人看他乾纲独断,英明神武,圣明烛照,不出户而知天下。哪里知道他一根蜡烛两头烧,宵衣旰食,事无巨细,积思劳倦,郁症已深。
民殷物阜,四海咸钦,九哥励精图治,他什么人都要用,可见是无人帮他忙,只能将就着放到合适的地方,但他却不肯用我了。
因为我未经砥砺磨炼,始终成不了材,三鼎甲人之龙凤,九哥尚且看不上眼,我继续这般浑浑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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