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笑道:“陛下确实是尚简朴的,宫里用度逐年裁撤。但侬世子可别夸了,小心又被李梅崖大人风闻奏事,奏许世子一个生活豪奢无度。”
他笑着对许莼道:“我听说前儿在沈先生府前,你又被李梅崖抓住骂了一场?”
许莼懒洋洋像没骨头一般地靠在软枕上,眼睛仿佛有些睁不开一般,手里顺手捏了个桌上摆着的佛手在手里把玩,一边道:“随他呗,沈先生说了让我别招惹他。”
暖阁里太暖,他进来便已解了外边狐裘,里头穿着一身茜色缎面圆领袍,衬得腰间坠下的碧青团龙佩十分醒目。他平日极少穿这样颜色,手里再拿着个娇黄的佛手,越发衬得鲜眉亮眼、光彩照人。
与之前在津海多穿天青色、宝蓝色的清贵威仪又截然不同,整个人更像之前贺知秋第一次见到他时金镶玉裹的富家少爷了。
贺知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纳罕这是回家了放松了?
许莼倒没注意,他宿在宫里几日,衣裳都是宫里准备的。要过年了,苏公公送过来的衣裳多是这样朱砂红、茜草色、绛紫色等喜庆鲜亮的颜色,谢翊还夸了两句说他穿着好看。横竖是给谢翊贺寿,他喜欢就好。
他只顺嘴问侬思稷:“侬世子在宫里面圣如何?”却是一本正经在装傻,没话找话。
侬思稷面上带了愧疚:“我嘴拙,没发挥好,而且恐怕连累了你。”说完将那日面圣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我想着错过了这次就再没有下次了,就大着胆子提了想去津海与你一起,也可替你做些事。我看你在津海,没有军权,订好的战船都要分润给人,很是掣肘,想着若是过去,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但皇上一口否了,还说你是丹心为国不图报答,非要我去闽州,还说我会与那方总督相处好的。”
他满脸愁绪:“我回来后越想越担忧,怕你为此受猜忌。”
许莼宽慰他:“这点小事不必挂怀。皇上胸怀四海,本来就是我递的折子保荐的,你不提,难道皇上就不知道我和你有瓜葛么?你重情义又不计个人得失,皇上才看重你节操呢。你若是真选了第一条路,皇上哪敢真用你?定然只是送个诏书,由着你们内乱去了。你选了第二条路,又念着和我的交情,皇上知道你忠孝节义,才放心用你呢。”
侬思稷万想不到许莼提出来他没想到的思路,诧异:“果真如此?”
许莼道:“当然,那第一条路明明是钓鱼。”他想起当初九哥也给范探花两条路,范探花那天面如土色,也不知戳中了他哪里。
他看向贺知秋笑道:“贺大哥比我聪明,定然早看出来了。”
贺知秋轻轻咳嗽了声,难免想起当初皇上诱他让他大兴文字狱的陷阱来,当日自己若不是一线良心尚存,恐怕今日也早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他带了些窘迫和愧疚道:“皇上正大光明,确实是喜欢走正道之人的。”
许莼摇头晃脑得意道:“对呀,侬世子只管放心去好了,武英侯为人很好的,定能与你联手荡清海图。”
侬思稷道:“我听说他性情极冷傲,平日几乎不与人往来,又是少年领军,我翻看过他打的几场仗的一些记载,智计百出,但十分独断,他弟弟方子兴又是皇帝近卫,几乎不与人结交。这样的天之骄子,定然是目无下尘的。我不擅长与人结交,实在是心忧,害怕来日将帅不和。”
许莼道:“不必担忧。”他满脸促狭笑意:“你去了就知道啦,再好不过的人。”
侬思稷看他如此笃定,倒也放了一半的心,许莼却道:“兵部什么时候任命下?你远道而来,恐怕身边用的未必齐备,缺什么只管和我说。”
侬思稷道:“想来也是这两日了,听说新罗的使臣今日一大早已去了礼部,要求面圣求援,应当是已打起来了,只是如今我在京里,消息不灵通。”
许莼精神一振:“打起来了?”他心下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今天新罗使臣进宫面圣,自己应该再多留一会儿……只是在宫里宿了几日,饶他年轻力壮,也有些感觉到力不从心,加上惦记着家里的事情,今天一大早他趁九哥上朝赶紧先回府看看,结果才回来府门口就被贺知秋带着侬思稷给拦了。
他心里盘算着,要不下午还是再进宫……求一求九哥,好歹让自己去海上打几艘船练一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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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谢翊打发了新罗的使臣,回了岁羽殿,却听苏槐道:“世子说回家处理点事,今夜不一定进来伴君了。”
谢翊知道昨夜确实闹得过了些,孩子大概怕了,微微笑道:“你让裴统领去给他传话,就说让他传话给侬世子,上折请战,请贺状元参详参详这折子怎么写好看些就行。”
苏槐道:“是。”
谢翊却又道:“昨日让你去找的银烟罗找出来了吗?”
苏槐道:“找了,也让人裁了抓紧做着。这颜色确实好看,皇上眼光就是好,今儿世子穿那一身绯罗袍,真真儿的神仙一般的人品!想来再衬上这银烟罗的内衫,就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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