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还有几个精神十足面貌与其他学童不同的,据刘际可说,那都是丁氏本家的弟子。
……
第一日早课,一众学童便在先生的带领下正衣冠,先正衣冠,再明得失。负责教导柳贺他们的便是那日负责考校他们的中年儒士,他名为丁显,乃是通过乡试的举人,只是此后屡次不第,便在族学中担当起了先生。
“行拜师礼。”
柳贺在一众学童中,先拜孔子,再拜先生,交六礼束脩,之后净水洗手,便取书来读。
此刻天才将亮不久,学堂内一片读书声,纵是有人不读出声,也是目光专注地盯着书,或阅或写,论学风,这里显然要比通济社学强上不少。
柳贺也捧起自己的四书来读。
书的内容他已读过数遍,再配合集注来看,也可以做到常看常新,柳贺书读到一半,就听丁显在堂前提示:“今日教《大学》,先将功课温习一二。”
朱熹对四书阅读的建议就是,先读《大学》,次读《论语》,次读《孟子》,最后读《中庸》,大学是“初学入德之门”,先“入德”再
学其他。
堂中诸生自然将翻到了《大学》。
丁显是嘉靖二十一年乡试的举人,所学自然广阔,他讲大学时内容讲得浅,含义却很深刻,加之他学问广博,讲学时可谓引经据典,字字珠玑。
论讲《大学》一书,自然首推朱熹的《大学章句集注》,但朱熹时人称朱子,也是入了圣人之门了,他的理论需要像丁显这样的先生揉开讲给学生听。
只听丁显讲了几句,柳贺便产生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尤其对圣人之义的解释,丁显的理解可谓相当透彻。
丁氏在镇江府可谓以科举兴家,因而丁显的释义中不仅有一贯的理解,也有当世大儒读四书的心得,学堂中不少学童已是通读四书,可听到丁显的讲解也觉得新鲜。
丁显并不似一般夫子那样讲完就结束,他讲课时会在不经意间忽然停顿一下,之后便点名叫某人起身作答,若是答上来还好,答不上来,丁显便请他在将此文抄上五遍,再交出自己的理解。
因而学堂诸生的向学之心异常之浓,其中也有怕被先生抽中的因素在。
柳贺手中摆着一本四书集注,丁显讲到大学集注时,柳贺便将他所讲内容记下,遇到他觉得有意思的内容,他就会默默记下。
窗外鸟鸣声阵阵,学堂内众人都在刻苦沉思,无人受到干扰。
……
而此刻,府城内,楚贤正与夫人商量着前日见到柳贺的事。
他手中赫然有一张丁氏族学本次招录学生的名单,柳贺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楚贤这一份却比丁氏族学中更详细一些,其中连柳贺的籍贯及所学都包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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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啊……”楚贤连续重复了几遍,可这份名单上却明明白白写着柳贺的名字,住址和籍贯都一模一样。
“他入了丁氏族学又如何?”相比楚贤,他的夫人倒是乐观很多,“丁氏族学也不是人人都可考秀才、举人的,柳信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他儿子难道有那么大本事?”
“你不知道,我与信之年少时也是考过丁氏族学的,只是才不如人,最终落选了。”楚贤沉思道,“柳贺既能上榜,读书的本事怕是不比他爹差。”
听得楚贤这话,楚夫人横眉竖目:“楚贤你是不是后悔了?”
“夫人,我……”
“纵是退亲了,你给了二十两银子,情分已经尽到了,难道你真要把宛娘往火坑里推,非要让她过那苦日子不成?就算那小子真有才,要我的宛娘等上十几年吗?我话便放在这里了,就算他考中进士、考中状元我都不后悔!”
“就他家那破落户相,能考中进士我就把潘姓倒过来写!”
楚贤原就有些惧内,加上他苦熬近二十年才考上举人,家中诸事都由妻子操劳,让妻子过了太久的苦日子,因而在女儿的亲事上,楚贤原本打算等一等,等柳家熬过了这一段再提,可楚夫人却半刻不想等,柳信一去,她立刻撺掇着楚贤把事情办了。
楚贤嘴上嫌夫人太过急切,内心其实是一样的想法,但到了去柳家退亲那日,他口口声声都是妻子忧心女儿之语,这样能让他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何况楚贤最看不上的,就是柳贺不能进学。
他考中了举人,就是一只脚踏入了官绅阶层,柳贺不能靠读书晋身,要么为商,要么为吏,楚贤实在不想要这么个女婿,在士林中也抬不起头来。
可眼下一年未到,柳贺竟然考入了丁氏族学。
楚夫人对读书之事不太通,楚贤却很清楚,丁氏族学的弟子,考中秀才可谓轻易。
楚贤自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状况发生。
但他转念一想,夫人的话倒也不错,纵然柳贺考中秀才又如何?那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何况举人和进士哪是轻易就能考中的?楚贤自己熬到这个年纪才好不容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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