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人家这才叫会当官,人情卖了,官职升了,在翰林院中前途一片光明。
而柳贺呢?
出走两年,归来弹劾一堆。
不过即便张居正这般说,柳贺该干的还是得干。
两淮盐运覆盖的主要便是扬州府与淮安府,盐运司衙门更是在扬州府城中,别的扬州府官可以不管,柳贺既然看到了,该管的还是要管的。
何况如今他在扬州府也并非初来乍到,说起话来还是能有些作用的。
待这一年夏税交过,柳贺便在府中、下关、盐运司衙门与钞关等盐商集中之处及海陵、兴化、海门等盐场处张贴告示,讲官府如今重查贩卖私盐者,如有违反,严惩不贷。
考虑到许多灶户贩卖私盐是因盐商盘剥,柳贺也强调,若灶户因盐商盘剥、借贷等被迫贩盐,盐商同罪。
朱元璋建立明朝时,将各行各业出身固定了,民户便是民籍,军户便是军籍,另外有匠籍、灶籍等等,也有冷门的籍,比如太医院籍,钦天监籍,籍一旦定了,民众只有通过科举考试才能脱身,否则世世代代便要从一职而终。
灶户都是灶籍,其受盐商盘剥极重。
按理说,盐业乃是官营,灶户也算是国有雇工,形式应当类似于国营x场,国家分拨物资,国家营收得利,灶户每日拿固定收入就行,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兴化、海陵等地的灶户中,有不少甚至要找盐商借贷以购买烧盐的灶具,卖盐的过程中又受盐商盘剥,价格皆由盐商定,若盐商贩盐逃脱官府认定,这盐本身就等于不存在,盐商又如何会付钱给灶户?
且灶户烧盐便得成日受盐熏,时日久了,双目失明的灶户也不在少数。
对于这般的灶户,柳贺心中是很同情的。
平民百姓,既无家业支撑,也无雄心壮志,要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温饱而已,他们如何不知贩私盐是重罪,若不是维生艰难,他们如何为会了一丝薄利去犯下大罪?
一日三餐,便是百姓所求。
这也是为何柳贺对清朝一向没有好感,某地有灾,粮食不够吃,创下“康乾盛世”的康熙帝却批复道,你们汉人一天吃三顿,粮食当然不够吃了,改一天吃一顿就行了。
粮食问题如此解决,fao看了都要点赞。
柳贺这道告示,便令盐商们按时给予灶户银钱,同时要求盐商不得扰乱市价,还灶民以生息。
柳贺这告示一贴,第二日,都转运使王焕便上了门。
“柳府台贴出告示是何意?盐之产销向来是我盐运司衙门的事,灶户也归我盐运司,地方不得干涉!”
王焕气势汹汹,柳贺命人上了壶茶:“王盐司何必如此焦急,先喝口茶润润嗓。”
“你扬州府的茶,本官可不敢喝。”王焕早知柳贺要干涉盐事,就等着向柳贺发难了,不过他之前吃过柳贺的亏,因而也不敢慌慌忙忙就上奏参柳贺,免得又被柳贺这奸诈小人倒打一耙。
“下官也未干涉盐产盐销啊。”柳贺道,“王盐司,这灶户洪武朝时是归盐运司管理,然而洪武朝后期,太/祖便在盐场设百夫长,这百夫长可是归两直布政司管的。”
“下官为一府主官,灶民也是本官治下之民,民被盘剥,下官如何管不得?”
“柳府台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王焕脸色阴沉,“你发告示倒是容易,今早本官的盐运司衙门就被堵了,盐商们都来本官面前哭诉,说灶民犯事盐商同罪,这天底下可还有公理可讲?”
柳贺微微一笑,反问王焕:“王盐司想必也知,灶户之所以贩私盐,多是因盐商相迫,盐商只顾收盐收银,盐运司衙门只管盐之产销,可灶户被盘剥犯事,盐商侵吞其产致其家毁人亡,案件可都是归我扬州府及州县处理的。”
“张相推出考成法,地方诉讼也归考成法管辖,下官调阅了历年案卷,扬州府诸案,有一半起于盐,此事王盐司可知?”
“断案若不秉公,下官也要遭申斥,到那时,王盐司可愿与本官一道去吏部申明详情,就说这是你盐运司衙门的案子,本官作为扬州知府本不该管?”
“本就是你扬州府的案子,为何要叫本官作证?”王焕道,“你也不必事事搬出吏部,便是吏部知晓,该是你扬州府的职责,你扬州府还是得担着。”
柳贺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王盐司,依你之意,灶民非民耶?”
群情激愤
王焕来找柳贺,争的便是一个管辖权。
对灶户的管理界限其实是很模糊的,属地可管,盐运司衙门也可管,通常导致的结果是,有好处两者皆上,有坏处两者皆让,灶户若是与民户产生冲突,灶户借盐运司所管之便不服地方官府,地方官府也常更偏向于民户。
柳贺这份告示贴出,便是向盐运司衙门道明,他打算出手管了。
到这时候,自主权便到了柳贺手中。
他想管也可,不想管也可,盐商们不怕他不管,就怕他某一日热血上头忽然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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