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起来,文官们还真不一定能扛住。
柳贺想的是拆屋效应,放出风来践行第一条的话,再去推第二条,方法总是容易一些。
“除此之外,还要防止宗室血脉混淆。”柳贺道,“弟子查看洪武朝至今的宗室记载,各代都有为防封号旁落,而使外来血脉混淆宗室血脉者。”
有藩王过世,其妻妾等便想办法混淆血脉,以使藩王之位留存,比如隆庆之弟景王分封湖广,就因无后致使封号被收回。
大明历史上最有名的便是伪楚王案。
楚恭王朱英?隆庆五年过世,有传闻说他是个残废,也有传闻说他爱好龙阳,总而言之,他过世后,到了今年,楚世子朱华奎才袭封世子之位,但传闻一直说他是朱英?抱养的儿子,楚藩宗室也不服朱华奎封王,流言一直不断。
之后朱华奎为保住王位,不断贿赂朝中重臣,楚宗室也有多人因此受罚,无论如何,朱华奎这楚王一直当到大明灭亡。
可以说,大明藩王不是王八蛋的只是少数,大明即将灭亡时,这些藩王们也大多守着家财不愿献给朝廷,各地饿殍遍野也似与他们毫不相干。
但朱华奎之例必然不是个案,此事不仅朝中大臣心中有数,宗室也未必不清楚,只是血脉之事只可防不可查,拼的还是说动皇帝的本事。
“除此之外,封号为奉国中尉、辅国中尉者,若有愿退出宗室者,可令其读书为官,也为商,只要不涉国计民本之大事,宽宥一二也是无妨。”
奉国中尉、辅国中尉为宗室之中最低等,俸禄不高,一家老小只靠禄米度日,嘉靖朝时,便有周王府奉国中尉朱勤熨因言获罪被夺了禄米,一家人吃饭都没了着落,朱勤熨便学着老爹上疏,美滋滋吃上了牢饭,这样好歹不会饿死。
嘉靖后期,宗室的俸禄不能及时到手,将军以下级别的宗室俸禄由当地官府发放,因此闹事者更是众多。
并非没有想自谋生计的低等宗室,只是碍于祖宗家法,这些人的心愿至今未能实现。
张简修
“你且放在此处,待我再细想一二。”张居正目光沉着,“你这几日在礼部,感受如何?”
柳贺道:“大宗伯对弟子十分照顾,礼部之事也并不繁杂,弟子能够适应。”
张居正忽然道:“依我的看法,如今便让你登上这礼部右侍郎之位,着实早了些。”
柳贺这下就很好奇了,他听说会推之时,四位阁老中有二人选了他,那二人之中,究竟有没有张居正?
“可我不知,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竟如此看好你。”张居正道,“也有人在我面前说,削藩之事,非你不可。”
柳贺道:“实在是各位大人谬赞了。”
“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旁人都能看见。”张居正道,“若我力推于你,你无能又无为,百官恐怕也不会信服。”
柳贺为官这八年并未办过什么大事,可只要与他接触的官员,无一不信赖他的本事,加上他在张居正面前也能说上话,官员们便觉得,削藩这种麻烦事,柳贺无疑是是最好的人选。
以后柳贺又与张居正叙了会事,便轻手轻脚离开了张府。
对于张居正这位座师,柳贺其实还是有些畏惧的。
大明朝的官员办事时往往先攀交情,先看科第,是否为同年,后看籍贯,是否为同乡,再看所学,是否为同道,柳贺与其他官员总能好好聊上一段,可到了张居正这里,对方专于政事,就如同评判学生论文的导师一般,万事万物都能扯到论文上。
总而言之,张居正很少和婉待人,他不会关心柳贺的心理状态,也不会关注柳贺的衣食住行,只关注柳贺干了什么、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柳贺来张府时常常压力山大。
今日也是如此。
他出了张府门,风一吹,身上汗就发冷了,柳贺便在张府外闲闲逛了起来。
此时正是气温最适宜的时候,西湖边常有文人墨客流连于此,柳贺此时不愿去礼部衙门,也不愿回家,便去西湖转了一圈。
西湖此时果真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绿树成荫,湖水清澈,湖岸边的亭台已渐渐成了气候,柳贺倚亭而坐,过了片刻,亭中便聚集了几位文士,见柳贺在此,其中一人拱手道:“在下欲在此举行诗会,若叨扰了仁兄,还请见谅。”
柳贺示意道:“无碍。”
这是他读书时最畏惧之事,到翰林院后,柳贺也是一众同僚中诗才最差的,若考验作诗的本事,他恐怕连日讲官也当不上。
不过一边小憩,一边听着这些年轻文士在此吟诗作对,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吾等诗文作得虽好,可惜科场上不考诗文,只考道德文章,吾之文章,值得磨练之处众多,不瞒各位,再练下去,吾也不知该如何精进了。”
提及科场之事,几人都有些沮丧,显然是科考不顺。
“各位可读了柳三元的《祭师文》?”
“这等雄文,我已读过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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