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弘谟皱眉道:“泽远,我等无论如何都得想出个章程,否则元辅那边难以交差。”
潘晟、姚弘谟及柳贺的想法都是徐徐图之,万历三年张居正的做法已属激进,然效用平平,如今读书人比过去更爱论政,可见废除书院并非根本之策。
“如今士风日下,不仅是元辅,我心中也十分担忧。”潘晟道,“依泽远之见,该如何引导这些士子呢?”
柳贺思忖片刻,道:“部堂,继文兄,这只是下官的一点浅见。”
见柳贺果真有想法,潘晟立刻来了兴致:“泽远请说。”
“这些士子集聚论政,无非是朝廷不给他们论政的机会罢了。”
姚弘谟闻言道:“集聚的士子多为科考失利者,若他能考中进士,在官场上自有发声之机,何必要私下聚集?”
潘晟也是点头。
“俗话说,堵不如疏,这些士子本就爱与官府作对,官府越不让他们说,他们越要说。”柳贺道,“因而下官想着,不如就给机会,令他们畅所欲言。”
“也好叫他们知道,他们所忧心的,官府早已经想到了。”柳贺解释道,“这些士子未做过官,于民生了解也不多,他们便以为,自己所想皆是利国利民、经世致用之策,实则非是如此。”
“泽远进一步讲讲。”潘晟道,“依你之意,该如何令士子们畅所欲言?”
柳贺道:“部堂大人,如今邸报出得如何了?”
“还是由通政司誊抄政令传至各地。”潘晟道,“泽远的意思是……”
柳贺道:“士子们既要抨击时政,咱们便办一份报,留个地方由他们畅所欲言,官员可说,百姓也可说,其中也可张贴农事、水利、医药上的新说,叫百姓也从中获益。”
“读书人总以为只有他们懂天下间的道理,可这天下却不只有读书人。”柳贺道,“本部掌礼制,何心隐等人所辩的,亦是圣人之理,办一份报,可叫天下万民知晓,官方懂礼不逊于民间。”
潘晟道:“倒也并非不可。”
潘晟也能意识到,舆论是一把双刃剑,张居正堂堂内阁首辅,依然会为民间之声所扰,这便是舆论的力量,而礼部办报,固然有兴礼明制的作用,却也不能叫这舆论被旁人用了。
何况张居正是否同意,潘晟并无把握。
但相比将书院废除一事,这个主意毕竟更缓和些。
潘晟也不知为何柳贺能想到这主意。
他于是道:“泽远,你与继文先细细琢磨一番这报该如何办,你我有个章程,到元辅那边也有话说。”
柳贺点了点头:“部堂只管等着就是。”
不过潘晟也不只听了柳贺一人的意见,废除书院一事所涉重大,姚弘谟、各司郎中、员外郎等也有话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中不同意废除书院者占了多数。
可以说,书院是伴随着程朱理学的发展而兴盛起来的,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天下闻名,读书人在此讲学、求知,才使理学流传开来,成为官方之学。
何况读书人论时政也非一时半刻就能止住,洪武朝时创设科举,非科举出身不能为官,读书人又拥有许多优待,这便使他们天生高出普通百姓一层。
王畿、何
心隐、罗汝芳等人虽在民间,在读书人中却拥有不逊于官员的影响力,这些人论学问是公认的大儒,思想也有其先进性,受读书人追捧也是应当的。
……
张居正召内阁及礼部大张旗鼓地去议事,他欲废除书院一事自然瞒不住了。
此前京中隐约流传着张居正欲归政给天子的传闻,读书人同样议论纷纷,可废除书院的消息一出,士子们便顾不上归政之事了,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院上。
毕竟无论张居正是否归政,那都是朝堂上的事,纵然士子们再不愿,张居正这首辅也是干了足足六年多,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更改。
可废除书院则不同,事涉士子们自身,因而此时刚有风声传来,京城众书院的士子便已坐不住了。
张居正出手可是又快又准,若不及时叫他改了念头,书院之祸一时恐怕避不开。
“张江陵为何专挑书院下手?你我身为读书人,关心朝堂本是应当,朝堂诸公可知如今百姓生活如何?”
“书院是当年程子、朱子讲学之所,张江陵此举,更甚秦始皇焚书坑儒!”
“江陵为官本就霸道,朝堂诸公敢怒不敢言,当年严嵩当政时都未曾如此,江陵之恶胜过严嵩!”
民间议论纷纷,何心隐人在湖广,又大声疾呼,写下《原学原讲》一文。
“自有貌,必有事,必有学也。学其原于貌也。??自有言,必有事,必有讲也。讲其原于言也。”(注1)
何心隐在文中直接说,讲学之事起源于孔子,张居正欲毁讲学一途,便是自绝于圣人之道。
何心隐与张居正也算是旧识,事实上,何心隐的名号如今越传越响,也与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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