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日里,陈太后安慰了她许多,最能替她着想的人便是陈太后,也唯有陈太后才懂她当时遭受的磨难。
天子是嘉靖第一位皇孙,天子出生后,李太后既担心先皇的皇位,又担心天子遭遇危险。先皇过世后,天子登基,李太后之所以不能容高拱,便是担心高拱势大,或许会迎旁人为天子。
她苦熬了十数年才见到天子登基,如何能容旁人觊觎?
陈太后道:“你也替钧儿想一想,世宗皇帝在时,先皇不受世宗皇帝宠爱,处处伏低做小,即便当了天子,亦是小心翼翼,将朝政交由朝臣处置。天子已比先皇当年好许多,你若压着他,岂不是叫天子如先皇当年那般?”
陈太后说的话,李太后还是能听进去的。
何况陈太后是全心全意替她考虑,她无子无女,所倚仗的唯
有天子一人,自然不会如朝臣般欲念颇多。
“钧儿所说的柳三元,据我所知,是个十分有本事的官员。”陈太后道,“我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帝王要成就一番大业,必得选用能成事的官员。”
“你一贯信佛,也知佛渡世人,这柳三元在扬州治水保百姓安宁,又种了甘薯令许多百姓得以保命,正是做善人行善事,虽庇佑百姓是官员之责,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李太后出生时,正逢武清伯家道中落,后来又遇上庚戌之变,一家人逃到京城,她不得已到了锦衣卫副千户家中当婢女,这才有机遇入了裕王府。
她知晓流离失所的滋味,也过过一阵苦日子,因而陈太后说时,她虽不发一言,其实已经听进去了不少。
何况柳贺虽处处得罪她,柳贺的本事她却还是清楚的。
别的不说,旁的官员若是得罪了她,早就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了,可柳贺得罪她之后不仅保住了大宗伯之位,在朝中的声望反倒一日胜过一日。
人心不可违,这样的道理李太后也懂。
陈太后道:“你我到了这个年纪,只等着含饴弄孙了,钧儿已经成人,你越是叫他做什么,他越是和你反着来。”
陈太后这么一劝,李太后反笑出了声:“我只是十分气不过罢了。”
“将心放宽些,钧儿是个聪明孩子,朝堂的局势他必然能把握。”
陈太后这么一劝,李太后那边也就松口了,放眼宫内宫外,也唯有陈太后发话她能听得进去。
……
扬州、辽东二地有关汛情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扬州一府可谓风平浪静,百姓虽遭了灾,但水势控制住了,便没有更大的险情。
何况一条鞭法施行后,扬州府保存着不少余粮,官府将粮食发给百姓,整个扬州府都没有百姓流离失所或至饿死,功劳报至内阁,天子给扬州府上下都封了赏。
但这赏因何而起,官员们心中都十分清楚。
“柳丹徒之势已不可挡了。”
“天子初初亲政,也不可因一己之私阻断了柳泽远入阁之路。”
“而立之年便能入阁办事,柳三元真不愧是柳三元。”
扬州、辽东二地汛情的对比令京中官员议论纷纷,柳贺入阁的声势便越发响亮。
到这时候,张居正已上了三十五封疏,疏中恳请天子放他致仕返乡。
天子前面三十四封疏都是不允,到这一封时,终于略微松了口。
朝臣们便知晓,僵持了数日的张居正归政事、增补阁臣事终于见了分晓。
无论如何,朝臣们一颗心也安定了。
如今张四维虽接起了首辅的职责,但张居正毕竟还未退,他人未退,张四维任首辅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朝官们也十分为难,不知究竟该先投靠张四维,还是烧一烧张居正的冷灶。
相对来说,投靠申时行倒是一个保守的做法,因而这段时日,申时行身边聚集了不少摇摆不定的官员。
眼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以礼部尚书柳贺,兼武英殿大学士,前吏部侍郎王锡爵,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预机务……”
朝中官员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在许多官员看来,柳贺入阁的时间比想象中更晚了一些。
如今在阁几位阁臣中,他在各个衙门历练皆有建树,且张居正若致仕,张党官员便仿佛少了主心骨,柳贺任了阁臣,张党官员自是安下了心。
张四维、申时行二人与张党官员的关系其实比柳贺要好上许多,但张居正一退,张党官员却不约而同地投靠了柳贺。
其一,柳贺为人十分护短,此事从《育言报》之祸便能看出。
其二,张居正信重他
。
其三,他是货真价实的张居正门生,门生不能违背座师,张居正之改革若被天子推翻,柳贺必是要出来阻挡一二的,从这个层面看,他和张居正的关系比张四维、申时行要稳固得多。
接了圣旨后,柳贺进宫拜谢天子,王锡爵还在太仓老家未至京中,柳贺只得独自一人前来。
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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