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带给萧景桓的戒断反应持续了四五日,临华宫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发现殿下近日情绪低落,吃饭吃不太多,也不怎么爱出门玩。可主子毕竟是主子,容不得奴才去多说自己字,更何况,主子事少,他们也落得个清闲,因此也没说上半句。
让萧景桓有些好转的,是雪倚被调到自己身边了。
自从时疫的事情之后,萧景桓对知苧就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临华宫的大宫女,一应权利分毫没减的。
如今雪倚不知是怎么讨好了知苧,今日晨起后萧景桓发现她已然守在门外伺候他起床了,瞧着知苧对她颇为照顾,明里暗里还有些带着她来自己这个主子面前露脸的意思。
面上装作冷冰冰的演了不熟,等知苧去摆膳的间隙,萧景桓小声凑到雪倚身边问道:“你是怎么调过来的?”
雪倚没有解释太多,只低声说了四个字,“知苧爱财”,萧景桓就恍然大悟。
雪倚的出现让萧景桓的心情稍微有所平复,真正让他摆脱璇玑离去的失落的,还是第二日。行宫附近的庄子上送来一批樱桃,吃起来酸得很,但做了樱桃乳酪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甚有滋味。
萧景桓前几日有点食不下咽,今日尝了一口之后眼睛一亮,吃了一碗后又要了一碗。等晚膳十分还想再吃一碗的时候,雪倚看了眼四下无人,颇为无情地阻止道:“殿下,不能再吃了,仔细牙疼。”
萧景桓明显地愣了愣,他在行宫这些年,宫人们不敢在明面上糊弄他,但也不敢在他想干嘛的时候出言阻止,本身他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说到底,主子做了决定的事情,下人领了命令照做就是了,何必出言顶撞呢。
何况雪倚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有些“责备”的意思,这让萧景桓怔忪良久。
雪倚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殿下是依然想吃,便道:“奴婢得了姑娘吩咐,要日夜看紧殿下的。且奴婢每旬要向姑娘禀报殿下近况的,若知道殿下如此不爱惜身体,姑娘听了生气,之后有好吃的东西就不送进宫来怎么办?”
萧景桓猛地抬头问道:“樱桃是姨姨让送的?”
见雪倚点了点头,萧景桓难掩兴奋地笑了笑,连忙将樱桃乳酪放到一边。
“那我不吃了”,说着,他想了想,交代道,“下次姨姨送了什么进来,你告诉我一声。”
“是,殿下。”
——
年宴之上觥筹交错,陛下身边的内监由禁军护卫,带着十四道赐菜送到重臣府邸。
歌舞,守岁,那都是宫中的事,行宫只有五皇子一人,他年岁还好,自来是没有这个传统的。
用了比平日丰盛许多的晚膳,萧景桓挥退了下人,由着他们各自热闹去。雪倚“好心”的主动留下值班,被宫人们纷纷谢过,便挥别了他们的热闹,守在内殿里看着炭火。
“雪倚”,萧景桓凑近了些许,低声问道,“她有东西带给我吗?”
雪倚摇了摇头,见萧景桓肉眼可见的低落,便出言解释道:“奴婢并未收到消息,所以也不知有没有。”
“好吧。”
他想着再多等会儿,而且也不想睡得这么早,好歹今儿是过年,他不想过得像往常一样,于是便点了灯,坐在案下认字。
近来他让身边认字的宫人找了些简单的大字,如今已经认得十几个字了,这和宫里有人教导的其他皇子比不了,但是行宫之中没做能够做主给他请老师的人,能做到如今这样,萧景桓已经很是满意了。
就这样挨个把十几个大字认一遍,又照着抄写一遍,他用笔还是雪倚教的,写出来的字也只依稀能够辨认,做完这些,萧景桓就揉了揉眼睛。
他有些撑不住了。
平日里都是早早睡的,这会让已经比平时入睡的时辰晚了许多,这眼皮半张不张的,已经快要合上了。雪倚好说歹说地劝着,还是带他洗了脸换了衣服塞进被窝里。
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门开的一瞬,萧景桓好像听到外面隐隐传来闷闷地轰鸣声,没过一会儿就被人抱在怀里。
她的手有些凉,衣服也是凉的,萧景桓迷迷糊糊地爬进她怀里,嘟囔着问了句:“外面怎么了?”
“在放烟花呢”,璇玑捂热了手才敢实打实地抱住他,“新年快乐,景桓。”
紧接着,萧景桓感觉自己手腕上被系了个绳子,轻轻晃一晃还有细碎的声音。
这是大梁的习俗,普通人家没什么闲钱给孩子买首饰,就在大年夜的晚上给孩子系上一个缠着红线的铃铛,待来年的第一场雪时摘了收好,留着明年再戴。
这个故事,萧景桓只是偶然听宫人们提起过,本来听过就算,早就忘到脑后去了,现在手腕上被系了个铃铛,才一下子想起这是什么。只是萧景桓没来得及回话,下一秒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只剩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
孤零零地生活在行宫的第六年,萧景桓第一次有家人陪着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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