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过是把我当出气筒而已。”
敬亭也提高嗓音,与她针锋相对:“别忘了,我才不是你的抚养人,是你非要跑过来,还赖着不走。不服就给我滚回自己家去。”
致命一击。
敬亭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小钟也一样。三句不合就掀底牌、扔王炸,直将事态推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小钟再如何任意妄为,总还知道寄人篱下的轻重。她不敢在妈妈真动了怒的时候,继续忤逆。可为了代练的事,不得不一天十六个小时对着屏幕,敬亭不问缘故就一顿臭骂,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忿道:“好啊,我这就走。”
小钟茫然从家中跑出来,根本不知该去往何处。
父亲的那个家,她再也不可能回去。
敬亭与她的父亲本为奉子成婚,并无太深的感情。后来父亲出轨,找到他的“真爱”,自然是要迎娶爱妻过门,赶走占着坑的敬亭。敬亭也没那么喜欢他。在离婚这点,两人干脆利落,又似当年闪婚一般不谋而合。
分割财产的事却扯皮许久。父亲在法庭上拿出妈妈养小白脸的证据,意图将她认定为过失方,净身出户。敬亭被这忘恩负义之举打得措手不及,却因准备不足,吃了很大的亏。最后虽不至于真的净身出户,比起当家庭主妇、虚耗的十年青春,分了些钱,也像是什么都没捞着。当时的她甚至没有工作,小钟自然也不可能养在她身边。
敬亭一个人离开不久,那位登堂入室的小三大摇大摆住进来,端着女主人的架子,说家里不满意的地方全要重新装修,借此丢掉往日敬亭留下的东西。小钟早就为妈妈气不过,讲了难听的话骂小三,才第一天就将人得罪透,彻底撕破脸。
小三面上还端着柔弱温良的人设,只尴尬地打哈哈,不与小钟计较。可背地里,她也不得不狠下心,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以牙还牙地挤压小钟。既然明着玩不了,就来阴的。她总能想出教小钟气得暴走,却令父亲无法理解、反过来责骂小钟过激的手段——占领她堆放杂物的地盘,故意弄坏小钟拿过奖的画,还有,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将小钟锁在卫生间一晚上。
小钟一要发火,小三就开始哭,装傻装无辜,自怨自艾责怪自己,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不知又做错什么。父亲起初还两边劝架,后来管得烦了,就认定是小孩胡闹,欠管教,一个劲地安慰娇妻,最后,他甚至乐意丢出小钟,给自己的娇妻撒气取乐。他与小三一起骂小钟:“你跟你妈妈一样,戏太多。”
日复一日,那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名为妻子,实则像保姆一样伺候父亲。她又将伺候人受的气,发泄给食物链底层的小钟。
她最后实在受不了,回到敬亭身边。
被敬亭收留的第一天,小钟又忍不住嘴贱,也惹得她不愉快。
小钟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离婚了。那个女人哪里都比不上你,不如你精致漂亮、仪态高雅,也不如你精明能干,独当一面。可是她懂得对男人驯服,懂得利用男人的自我膨胀。你自己的能力太强,能一人完成的事,就绝不叫人帮忙。你又不需要男人,他们在你身边,就是没有存在感的陪衬。”
小钟以为自己没有恶意,实话实说,却不知这段话,恰好又揭开妈妈才好的伤疤。骄傲要强的敬亭,曾对婚姻抱有无比扭曲的想法。
她将经营婚姻视作一份事业,一如学习要力争上游,闯荡社会也不能无所成就。婚姻失败给了她一个人生污点,像学生时代被老师在走廊罚站,所有路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个差生。她的自尊心无比受挫。
理智当然明白,婚姻不是攀比谁更优秀的领域,这里也容不下太过耀眼的锋芒。妈妈彻底轻蔑于小三那种曲意讨好、直不起腰的做派。她宁可敬爱自己的尊严与独立,而不是糟糕的婚姻,不靠谱的男人。所以她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绝不回头。
与此同时,她很难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是被一个完全看不起的人裁判出局。对方还耀武扬威,大肆宣扬,败者的骄傲不过是荒唐可笑。低眉顺眼,显露弄丑的佞态,才是唯一可行的真理。她赢了,赢就是一切。
于是,小钟说的这番话,不客气地几近数落,又将敬亭的骄傲刺伤。她毫不客气地回怼小钟:“张口闭口都是男人,当成宝似的。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啊?还不是逼得你无家可归。吃过亏还不信邪的人最蠢了。”
小钟无意与敬亭弄得那么僵。若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坦率道明:她讨厌小三的小人嘴脸,更喜欢勇敢坚定的妈妈。她更想要后来的妈妈那样、独立女性的人生,所以她过来了。
现实却展开于错误之中。敬亭对此心存芥蒂,认为站在男人角度说出那番话的小钟很笨。此后,敬亭一直回避与小钟谈任何关于女性或婚姻的沉重话题。只那一次,她已经彻底心寒喝认定,小钟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人生不像游戏,可以无数次地存档读取,秽土转生。有些裂痕一旦存在,就没有回到当初,重新弥合的机会。
她迟早也会离开敬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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