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羊体型比中原和北疆大部分地方的山羊要大得多,昨日在路上见到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惊奇不已。
似羊这般蛮人留下的残留,在营州可谓多不胜数,一些老屋舍上的鹰头和一致东向的窗子都是蛮族在拜鹰和他们的长生天神。
这些都是楚元秀告诉这些进士的。
走在营州的街上,到处可见正在拓宽的道路和正在挖的坑,有进士问道:“难道柳城这般缺水?还要在城中到处找水?”
“城中从前汉人聚地确实缺水,从冬天就一直在挖井,不过你们在看的不是在挖井,而是在建茅厕。”
那位进士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们蔚州修城的时候也是一边拓路一边建茅厕。”
原来汉人真的是到了一个地方就开始建茅厕么?
楚元秀看向走在自己身前的卫蔷。
脑海中开始浮现这个英雄一样的女人到了一个地方就说:“来,大家开始建茅厕。”
她低下头,差点就笑了。
卫蔷还真是如此做的,顾予歌对她说粪便能够传疫病之后,她就将顾予歌所说的“公共卫生”四个字一直牢记在心,不仅在城中兴建厕所、安排专人运粪,每年与各州刺史开会,都会问问他们城中的鼠蝇可有防治。
营州诸事都是百废待兴之态,唯独州府衙门正对面的书坊,看着竟然比麟州城中的还要热闹。
进士多是爱书之人,见如此热闹纷纷围了上去,将书坊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楚元秀面无表情地说:“昨日《破虏传》出了最新一册,这些人都是往平州、檀州、蓟州等地去的行商,他们拿了书就走,比书送到各处印坊再排版刊印要快得多,也有人愿意高价买。”
“《破虏传》?那是什么书?是什么豪杰的传记?”一直跟在后面不做声的元妇德问道。
楚元秀转头对她说:“是话本。”
卫蔷清了清嗓子。
正在此时,一位穿着半旧墨灰色棉袍的年轻人从一处拐角走出来,一旁抢不到书的行商连忙大喊道:“秦郎君,枕芳君何时能写出下一册《破虏传》啊?可能快些?之前因为科举断了一月,各处可都急坏了!”
年轻人生了副好相貌,肤白若雪,细白瓷塑起来的一般,笑起来有股风流之态,他摇了摇手中扇子,笑着道:“急是急不来的,《平虏册》的全册戏本子刚刚重新订正了一遍,还要接着改《破虏传》的,哪能那么快便写了新的出来?”
楚元秀见了他,立刻道:“那些话本就是这个人写的,枕芳君,据说是养活了北疆一半书坊的人。”
身在柳城,每日在府衙中出出进进,楚元秀自然知道《平虏册》和《破虏传》里将军的原型就是定远军巨阙部的将军申屠休,也没少见申屠休举着话本与这人拉拉扯扯。
她也知道,柳城中很多看不见的暗涌和细流,因为那些在田间地头、街头巷尾、府衙正前的说书、话本和戏剧而渐渐消泯。
好几次,她看见原本不将自己当汉人的汉人偷偷去学每日贴在门口的汉字,为的就是能更快地看懂申屠将军又跟哪个蛮族公主如何如何了,她也看见一些每日如畜生一般劳作的年轻汉人听着申屠将军的故事想要去从军。
陈刺史说这个姓秦的年轻人也许和他们当初巨阙部炸开城门的那种叫火药的东西一样厉害。
楚元秀觉得大概是没错的。
与人说笑间,秦绪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袍的女子正笑着看着自己,他瞪大眼睛,“噔噔”小跑了过来,口中道:“阿姊,你怎么来了?”
再看看卫蔷身边明显是读书人的男男女女,又眼尖看见了正看着自己笑的崔瑶和房云卿,他用扇子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这些日子忙着赶书稿,都忘了北疆科举出了结果,阿姊你是带着新进士们出来体察民情。”
卫蔷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书坊里挤满的人,是了,几位进士也在抢购《破虏传》甚至忘了自己是在跟北疆元帅一同巡查。
拿过秦绪手中的扇子,卫蔷笑着展开道:“怎么不用那把风月扇了?”
秦绪笑嘻嘻道:“我在营州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阿姐,这营州没有能修整扇子的,我怕用坏了不能等阿姊再给我写,就将从前的扇子拿起来用了。”
“啪!”卫蔷反手束扇,扇柄敲在了他的肩上,“行啊,养活了北疆一半书房的枕芳君,风流倜傥。”
旁人这般说他,秦绪不过笑笑,听卫蔷这么唤他,秦绪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阿姊你可别拿我取笑,你让我来北疆写戏文,我也是一展所长,这么说来,是阿姊你慧眼识英才!”
“阿姊?”
一旁的余三娘等人看看这俊美非常的小郎君,再看看卫蔷,再看看挤满了人书坊,个个目瞪口呆。
卫蔷将手搭在秦绪肩上,笑着与其他人说:“这是我表弟秦绪,字如端,笔名枕芳君,恰好养了半个北疆的书坊。如端,这些就是北疆第一批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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