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别人禁锢在这小小的道院里。
所以,从那以后,叶梨就一个人生活在这方寸之间,几乎如同棺材里的僵尸,不见外面半点儿人气。
站在高处,无可依托,一抬头,竟被太阳光刺得几乎倒栽葱摔下去。叶梨瞬间软了腿,趴在了石碑上,心慌得砰砰砰直跳。等稳住心神,看了看石碑下的的石头地面和井,心有余悸捂住心口。
若是方才掉下来,只怕要摔个厉害,说不定死都可能。
叶梨被这揣测吓了一跳,又看了看对面的祭室。最初来这里时,她虽觉得委屈,却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并无人护她,为她着想。却并不觉得守寡有什么受不了,甚至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兰九死亡是解脱,她重新进了道院也是解脱。
叶家本就不属于她,即便她“回”去了,也仍是不相干的一个人。倒不如一个人在这里过活,也省得被人掇嫌。她甚至曾想过,最好不过,就是忽然死了,如兰九一样,彻底解脱于这世间。
可是方才即将摔下来,叶梨才发现,自己是怕死的。在那一瞬,她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大喊——阿茂!
第二个念头则是——早知今日会死,昨日应该大着胆子,与他把什么都做了。
她因自己的第二个念头,又羞又愧,爬下石碑,也不敢进祭室,就跪在离祭室尚有几尺之地的地方,闭目默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想要藉此把心里那些杂念消除掉。
“为何跪在大太阳底下!”
一声带些恼怒的叱问在身旁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冤家又进了道院。
他大掌抓住她的手腕,倒比头顶的大太阳更焦热一些,叶梨发觉才清静了点的心,立时又燥又乱,轻斥道:“你以后莫来了!你……”
才开口,已经被拦腰抱起,就慌不迭伸手打他。不妨真的“啪”一声打在他脸上。他愣了下,却一声不吭,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叶梨也怔了,细细观察他的面色,好似他被自己打了脸,并无太大神情变幻。他脸上是有些恼怒,却是在被打到脸之前就是那样的。
不过是这么一瞬,他已经走到了正屋。叶梨想到昨日的事,捂着脸哭了起来,“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放我下来!”
等把叶梨放在了床边,阿茂伸手抓住她的脚腕,掀开裙摆,就把裤子往上撸。撸过袜子的高度,光洁的小腿便露了出来,叶梨这下真的慌了,劈头盖脸就打他,他只是低头躲过,又用胳膊稍微抵挡了下,怒冲冲说:“你看膝盖成什么样了?下面跪着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被他说了,叶梨才觉得膝盖疼起来。那个地方,垫了些极不平坦的碎石,正好硌在膝盖下。现在衣服又单薄,低头看,竟然都硌出了血痕。
叶梨不再打他,也不再吭声,任他把另外一条裤子也撸到膝盖以上。看着两个都咯出伤渗了血的膝盖,发起了呆。
阿茂跑去院子里打了清水,又去桌子抽屉里翻出了药和纱布,过来帮叶梨清理膝盖。
其实原本不疼的,可是被他清理的时候,疼痛似乎增加了一百倍一千倍,叶梨咬着唇忍耐,还是疼得泪珠儿不断。
“现在知道疼了?”
他的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疼惜。
“其实也没多疼……”
叶梨咬着唇嘴硬。
忽地想起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又来了?”
阿茂虽来的勤快,却也是隔三差五来一次,很少这样才走又来看她。
阿茂抬头,忽然嗤笑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包扎她的膝盖,过了一会,才道:“傻瓜,你把自己当什么?你又以为我把你当什么?”
叶梨有些不懂这句话。
她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因为这个世间并没人把她当做什么。她就如山上角落里的一株草一样,落地生根,活着,没死,侥幸也没病没灾,仅此而已。
阿茂帮她把膝盖包扎的很好,像两个白白的馒头。叶梨伸手轻轻按在纱布上,再用了用力,感觉到有些疼,又顺着纱布的边缝轻轻画过。
她想起小时候跪得腿麻膝盖疼,姑母说的话,忽地抬头,对阿茂笑着说:“不用管,时日久了,结了痂,就习惯了。”
阿茂却伸手在她眼下拭了拭,叹了口气,说:“别哭了。”
她分明在笑,却在哭吗?
叶梨有些困惑,却被阿茂揽进怀里。这时她终于确信自己在哭,因为没一会,她便感觉到阿茂的衣襟被她的眼泪湿了一大片。
不知哭了多久,阿茂抚着她的背,说:“我带了好吃的给你,等我去拿。”
阿茂要走,叶梨竟下意识揪紧他的衣服,他走脱不得,回身又抱了下叶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不走。”
叶梨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松了手。
她低下头,等阿茂走出屋子,才抬头从窗子追出去,分明她方才就跪在离石桌不远的地方,却没发现,阿茂不仅人来了,还拿了一堆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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