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她看过一些医书,只是,观中并无大夫,寻常有道人风寒发热,不过就是用现成的几个方子熬药吃吃,甚至大多时候并不吃药,只空腹饿肚,祈福念经。因此,她读医书,不过是当做识字念文,并不真的懂。
即便她比如今多活了几年,却也只是困在桃皈观里,什么获益也没有。除了被那个骗子毁了贞洁,哄去真心。
思来想去,竟是半点儿主意也无,只得放弃,重新考虑,如何能让兰九活着的日子,多些快活。
快活……
人间最快活的事……
叶梨闭目,豆大的眼泪滑下。她其实分不清,是因了委屈,还是羞辱。
那种快活,她没法想象再予别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多多哄骗兰九,让他觉得,自己待他是一片真心。
叶梨花了两日,做了一个堪称简陋的荷包,让白絮去送给兰九。
白絮拿在手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小姐……”
她咬唇又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不绣个花在上面吗?”
落雪院里,并无什么好东西,做荷包的布,都是绞了一个旧道袍得来的。深蓝色的素布,连半点儿花也未绣,系带的结绳都普普通通。
叶梨从白絮手里拿过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样东西给白絮看。
“这是七灵平安符。”
和荷包一样的素色蓝布上,用黄色丝线,绣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道符。
白絮看了,这才露出笑脸,小心翼翼捧过道符,折叠好重新放进荷包,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叶梨叹了口气,回去收拾这两日绣符咒用的笸箩。却不防没注意,竟被针刺了手指。原本就没全好的伤处,又锥心地疼了下。
因着这两日急着绣好这个平安符,倒是做少了往日的功课,她重坐回默写经文的书案前,墨点朱丹,却有些神思不属。
若是符咒有用,她会用来做什么呢?
她竟是想回到桃皈观,重新见到那个负心人,明明白白问清楚,他为何那般对她?
终究是克制住这些胡思乱想,静下心来,铺纸执笔。
“小姐小姐!”
白絮才进了院门,就开始大声呼唤。
叶梨只做不闻。
白絮还是孩子性情,虽只是小小丫鬟,却很容易就欢欢喜喜,特别是对于兰九,俨然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家小姐的“姑爷”,爱屋及乌,极为热切。
“小姐!”白絮进了屋子,看到叶梨在案上书写,忙捂嘴顿了一下,却又向前走过来,说:“兰公子不在,我想着这东西不适合转交,就又带回来了。”
说着话,她双手捧上那个荷包。
叶梨就道:“那暂且收起来吧……兰公子是不在许府,还是已经回京了?”
要是他已经回了京,这东西可就没法送了。而且,上辈子,好似兰九从这里回京后,就开始卧病不起,直至……
思及此处,叶梨放下手里的朱笔,转头细问白絮。
白絮本有些遗憾的脸上,却现出笑容,道:“小姐莫急,兰公子只是同许府的公子小姐上山了,应当今晚就回来的,我明日再去。”
正说着,外面突然一声炸雷,主仆二人都被惊了一下,齐齐往窗外望去。
窗外,阳光灿烂着呢,看着就有些热。
白絮道:“这几日老是打雷,也不下雨。”
叶梨“哦”了声,听着又一声炸雷,猛然将案上的平安符捏在了手里。
她隐约记起,去见兰九最后一面的时候,听到兰府的下人偷偷说闲话。
——公子若是不与她订婚,就不会在妙峰山姑奶奶家呆那么久,也不会被堵在山里。
——是呢,虽然公子一直体弱多病,但是这两年也还好了,每日吃药将养着就是。就是因为被堵在妙峰山上,染了风寒,又没有药可用,才耽搁了……
当时叶梨的心思全在兰九要死了这件事上,有些恍惚,连这些诋毁她的话,都半点儿未曾触动她的心弦。
之后,偶尔忆起那次去兰家,也只有兰九躺在床榻上的样子。
如今却突然想到,上辈子大概这个时候,也是不停打雷,却不下雨,她听到院子里的容嬷嬷闲话,说今年大旱,只有干雷唬人。
可是,在人人都以为雨是绝对落不下来的时候,突然降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向来风平浪静的妙峰山,都被山洪冲出几道壕沟,山石滑落,泥水灌坑,本很平顺的山路被阻成几截,雨停后,过了好些日子,才勉强恢复了通行。
叶梨那时基本不出落雪院,所以那次大雨,与她倒没太大干系,只是饮食上受了一点影响。
平日里,是容嬷嬷或者白絮,去厨房拿了主仆三人的饭菜回来。那一日,因为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叶梨担心她们耐不住风雨,但是又不能真的挨饿,就决定三个人一起携手同行,一路艰辛,去了厨房,并求厨房多给了点吃食,以免日日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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