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仍是笑,这次的笑容里没了嘲讽,就有了在桃皈观温润谦逊的味道。
叶梨并非故意磨蹭,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完成李茂的要求。
她如何说出那个可悲可笑的故事,面对着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主人公。
低头看了看药锅里煎熬浮起的草药,叶梨把凳子往后放了放,坐了下来。
忽地吹乱一阵风,药锅上的蒸汽,迎面打来。
叶梨用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方开了言。
“曾有人……我以为与他,两情相悦,缘定终身。”
抬头望,凤眸端正,面色肃然,他在认真倾听。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被他骗了。他,只是戏弄我吧。”
叶梨一眼不眨盯着李茂,想看清他闻听此事的神情和态度如何。
他并没避开与叶梨眼眸对视,也细细查探叶梨眼中是否有欺骗,是否是真实。
“那人多大呢?”
“嗯?”叶梨不明白他为何问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
“你如今才多大,他若是年岁大你很多,应当是看你年幼逗你玩。如果和你一般,是十二三岁时候的事情,倒也算不得欺骗,那么小,懂什么?不过是你太当真罢了。”
“在你眼里,全成了我的错吗!”
叶梨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只是长得像,并不是骗她的那个,可是,如何做得到?
再听了他的话,更加无法淡然面对,眼里已经蕴满了泪水,闪烁出炉火的光亮。
“哪里就有这个意思?”
李茂皱了下眉,眼里满是迷惑,为自己辩解。
“你何必如此执拗,又能有什么,你不是也和兰九订亲,并且为了他不惜冒雨上山吗?”
外面风愈发大起来,盘旋着进了屋子,即便被减弱了,仍卷起药气,扑进叶梨的鼻子里,又苦又涩。
她不愿意在李茂面前再次哭泣,转头侧脸,作势不停挥袖扇开药气,趁机偷偷拭去眼里的泪水。
无论她多么难以从过去解脱,李茂,都不是她曾朝夕相处的那个,也没有办法是。即便她当故事说给李茂听,也只会让他觉得迷茫和不解。因为那些日月时辰,他并不曾经历。
“你继续说吧……再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李茂忽地也挥挥手,动作很似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满是焦躁。
叶梨闭目,以手隔着袖子,把残存的眼泪完全擦干,呼了口气,看着药锅道:“也没有其他了。就是他骗了我,我一时没能放下,恰好你长得和他,有些相似,就把你当做了他,做出失态的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李茂也低头看向药锅,低声道:“你还没说,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他又如何骗了你?他现在在哪里?又是什么人……”
这些问题,似刀子,非要在叶梨心上继续戳,才止了泪的眼眶里,又蕴积了水汽。她不敢开口,因为只要给她一个缝隙,心底那些怨尤就又要喷泄而出。
好在,李茂住了嘴,又转而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叶梨想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眼泪在她开口说出“不”之前,抢先涌了出来,她用两只手捂脸,低头伏向膝盖,把整张脸藏了个一点不露。
风声忽然小了,连锅里的药也没了煎熬沸腾之声,安安静静里,只有叶梨伏在腿上,微微颤抖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李茂站起,沉声道:“你若是恨他,我可以帮你杀了他。这个倒比治好兰九容易些。”
说完,他往外走去,到了门边,却又驻足停了片刻,说:“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和我长得像。”
他走后,叶梨又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心里又满是懊悔。
在他面前又这般软弱就罢了,原本他说要救兰九,也不知是否还能算数。或者,其实他就是故意逗弄下叶梨罢了。就如他所说,只是叶梨太当真……
等叶梨熬好药,端到兰九房内晾着,瞧见对面房内的灯烛也亮着,似有人影来往,低声说话。
过了会,灯烛忽然完全熄灭,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叶梨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跑出去看。
雨倒是小了,叶梨走到院子当中,疑惑李茂是否是重新熄灯入睡了。却瞧见侧院门开着,外面似有火光和人声。担心是道观出了什么事,就走到门口打问。
急匆匆往外走的一位小道士说:“李公子说要下山,要帮着准备些绳索等东西。”
叶梨跟着小道士,一路行至门口,穿堂厅里,穆川正在收拾从道观里要的各样东西,玄虚等几位道长在讨论如何帮助李茂过沟壑。
刚过五更,昏暗天色里,一道高大身影,正站在道观前的观景台上。
叶梨在大门内偷偷观望了一会,还是提起裙摆,跑过去道:“天色这么黑,什么都看不清,这怎么能下山!”
他仍在往山下瞭望,半点儿没有反应。叶梨生了急,大声喊:“李茂?现在下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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