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合谋杀害杨檩。周云飞,你可认罪?”魏潜道。
周云飞顿了一下,“认罪。”
他昨晚就已经认罪画押了,堂审不过是走个流程,将种种证据都录入卷宗,可是此事,除了崔凝魏潜之外无人知晓,此刻众人见他如此痛快认罪,诧异之余不由想的更深。
魏潜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监察佐使而已,杨檩被杀案涉案之人均是朝廷命官,这件案子便是监察令亲自来审,也会受到重重束缚,但凡有一点疑问,都不可能轻易把周云飞定罪,这事儿就算是他所为,只要一天不亲口认罪,就说不定就会有翻盘的机会。
“这……”吕长史犹豫了一下,看向魏潜,“周大人与杨别驾无冤无仇,为何会痛下杀手?”
周云飞惨笑,抬头看向吕长史,目光迫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害过多少人?不该死吗?!”
吕长史被这突如其来的逼问吓了一跳,愣了几息才回过神,“咳,周大人不要这么激动嘛,本官也只是例行询问。”
魏潜不会主动把太子牵扯进来,但在案情面前,也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周云飞,乃是陈关陈将军的远亲,与程刺史已故的夫人是故交。”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表达的内容却令所有人懵了半晌。
其实孙氏曾有个青梅竹马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众人碍于程玉京的面子,从来不拿到台面上说罢了,背地里谁没有议论过呢?
王韶音也颇感意外,看向周云飞时,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眉。
“程夫人的死亡原因,不知程刺史是否知情?”魏潜问道。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自己头顶一片大草原,更何况,这人还就在眼皮底下,指不准还在上头放过羊!众人忍不住看向程玉京,心里皆十分好奇,他是用何种心情顶着这份耻辱给自己树起一个情深不悔的形象?
“孙家的女人与寻常女人不同。”程玉京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羞恼,反而提起孙氏的时候,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认真,“内子熟读兵法,运筹帷幄,不是整日只知涂脂抹粉的小娘子,我时常与她商议要事,内子与杨别驾起冲突,全是因我之故。”
周云飞闻言,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说!杀人诛心,你明知道流言都是假的,还偏要将过错归在她头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孙氏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连一个“青梅竹马”都捂不住,更不会任由流言传播。所谓流言,都是杨檩使的离间计。
孙氏的谋略和胆识,都令杨檩忌惮,程玉京整日吃喝玩乐,光是孙氏一个人就能令他焦头烂额,假如夫妻二人联手,苏州哪里还有他的位置?他没有一个好出身,向上每行一步,何其艰难!若是被程玉京压住,以后将会举步维艰。人在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坐上苏州别驾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眼红嫉妒。他怕只要一失势,就会被狼群撕碎。
不是所有事情退一步都会海阔天空,某些时候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周云飞说的没有错,虽然是杨檩在背后挑拨陷害,但最后逼死孙氏的人,是程玉京。
在这场博弈之中,孙氏和程玉京惨败,无非是因一个“情”字。
当初程玉京娶孙氏只是遵从父母意愿,没有成亲之前,他以为孙氏那样有手腕有心计的女人,性子必然冷硬强势,没料想,她不但多才多艺,且容貌秀丽,宜嗔宜喜,进退有度,像一个永远挖不完的宝藏,处处都能带给他惊喜。
孙氏仿佛是照着程玉京喜好长的,没有一处不合他心意。
浪子回头,程玉京把对世间所有美人的爱全倾注于孙氏一人身上,感情浓烈炙热,相宜之时自是极好,若不相宜,必会将其焚毁。
他那篇悼念亡妻的文章之所以会为人称道,皆因里头字字句句尽是深情。
孙氏死后三年,程玉京纳了满院子的美人,再未寻到一个如此合意的。明明逼死孙氏的时候,他即愤恨又痛快,可为何才过了三年,便悔了?
他抿唇,泄露一丝悲伤。
周云飞怒目而视,“她曾救我于水火,她死的冤枉,此仇不报枉为人!”
与种种龌龊传言不同,孙氏与周云飞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逾矩之情。当年孙周两家曾是邻居,二人是幼时玩伴,后来孙氏父亲英年早逝,孙家败落,举家迁走,二人也就断了联系。许多年后,周家出事,周云飞孤身前去投奔陈将军,这才再次遇上。
彼时周云飞刚刚失去至亲,孤零零的一个人,突然遇上幼时玩伴,有如于深渊地狱之中触及了一丝光明,便是这份慰藉,令他从绝望中振作起来。两个经历相似的人相互扶持走出困境,这种经历和情分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弥足珍贵,因此孙氏在周云飞心里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后悔,后悔没有先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周云飞目眦欲裂。
这时一名士兵进门,从一侧匆匆绕到崔凝背后,弯腰低声耳语。
崔凝听罢,忍不住惊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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