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头肥羊从草原深处来,来时八里廊正下起第一场雪,那羊跑散了,扎入雪地里就没影儿,半条街的人都去给那位阿爷追羊。”
司绒拆的是德尔送回来的信,德尔离京时垂头丧气,到了八里廊,一脚踏回故土,喝的是阿悍尔羊奶,吃的是鲜嫩的炙羊肉,耳畔俱是乡音,瞬间便活了回去,他觉得对司绒愧疚,所以在信里把八里廊的场景描述得活灵活现。
“该训几条狗,牧羊是好手。”封暄正看榷署的折子,榷场设在八里廊,下一步就要在两地内部各设置一处榷署,便于管理商贸往来,还能处理部分外事矛盾,这个位置至关重要,除了职能划分,外派的官员也要雷霆手段与怀柔变通相结合,这人不好找。
两人相顾一笑。
近来,白日里穿上衣裳,二人谈的都是正事,夜里放下帐子,切磋的便是私情。
甚至有几次,司绒半醒未醒的时候还背了一遍各项通行之物的商税。
忙昏了。
封暄想,等这阵儿忙过了,要带她泡几日热汤泉。
稚山在门边打帘子,二人走进屋。
他们刚从拙政堂回来,北昭重臣与阿悍尔来使在拙政堂内,开启了第一次正式的会谈。
八皇子封祺归京,带回三段勘查好的边境线概况,提议模糊不清的水泽草甸挖沟砌石,做出明确的分界线,这条重新划好的边境线得到了赤睦大汗的肯定,在拙政堂上还是北昭的朝臣讨论得热烈些。
屋里热,司绒拉开大氅系带:“领土问题定下,基石就稳了。”
封暄伸手从她两肩把大氅褪下,顺手和自己的一起挂在衣架子上,点头:“这是重中之重。”
虽然最后敲定的边境线整体上是往阿悍尔推进的,看起来是阿悍尔损失了小部分领土,但北昭把哈赤草原与阿悍尔共享。
哈赤草原,这片在阿悍尔东南方的草原,比整个邦察旗还要广袤,雨东河把它的地理位置变得尴尬,像一片被河流圈隔出来的草野,在北昭立国时,被骁勇的北昭太|祖占领攻下,在那时候拓宽雨东河的河床,把它彻底与阿悍尔草原分隔开,这一分隔,就是数百年。
两边各自派了部分兵力进驻,循序渐进地往里驻军,在哈赤草原上小心翼翼地往来,这其实不太顺利,九月初驻军进哈赤草原,到九月十五时,就爆发过三次矛盾,最严重的一次,双方在巡逻过程中爆发口角,动起了武。
这都是磨合过程中必然会有的矛盾,不要酿成大规模冲突,就在可控的范围内。
大氅褪下,屋里点着火盆,司绒踢掉了靴子,把项圈和手环一一取下来:“还有几处商税需要阿爹定,这几样物品就先不要在榷场通行,北昭这边,边关何时开放?”
“通关文牒的样式明日便出来了,如何盖印压花你我一起看看,没有问题便在八里廊设定一个关口,出入境皆凭通关文牒,这项职权下放给两地的榷署,”午后晴朗,封暄把窗缝开大了些,靠坐在扶手椅上,“阿悍尔呢?”
“和你想的一样,我们凭羊皮手札出入阿悍尔,上面加盖青印,难以仿制。”司绒把叮叮当当的吊饰都摘了,挤着封暄坐一张椅。
“阿悍尔工匠了不得,”封暄见识过他们的羊皮手札,上面的压花和图纹民间轻易仿制不出来,“有没有兴趣来北昭传道授业?”
“哈,”司绒马上就猜到了他想借人来整顿整顿银锭铜钱的铸印,作出一副明算帐的样子,“阿悍尔出色的匠人都免征契税,乐意干这行的人不少,殿下要呢,我给你引荐,保准儿把民间的私银逼得无路可走。”
“狐狸,”封暄这么被挤着难受,把她提起来放腿上,“尽管开价吧。”
“开价伤感情,阿悍尔矿多,提纯冶炼一直是个硬伤,这技术都被北昭藏在了兜里,怎么样,要不要摆出来换换?”司绒挑着他的下颌,“把藏书阁里那些陈旧的书册拿出来,就是滚滚不断的银子,一本万利的买卖啊太子殿下。”
两人切磋的场子从军事到床榻,再从床榻到政务,都不约而同地在这种对碰中撞出了思潮的火花,那是一种有别于床榻交融的畅快感。
“好说……”封暄把她的指头放在齿间,刚咬一下,外头传来脚步声。
司绒霎时从他腿上起来,理了理衣摆,装得比谁都正经。
封暄抬手指她一下,起身往外走。
九山在这冷飕飕的秋日午后愣是逼出了一圈额汗,没顾得上擦拭,往屋里一瞥,往旁边侧走两步。
这副形容与前些日子阿悍尔密报来时一模一样。
封暄心底沉下来,微偏过身。
九山把手里的信件一呈:“主子,密报。”
封暄低下头,把这信迅速看了,面色渐渐凝重。
“阿蒙山进哨探了。”
九山一惊:“与殿下此前猜测合上了,对方果然欲要先攻阿悍尔。”
哨探是一支军队里较为隐秘的存在,在战前刺探军情、山川阨塞道路险夷,作为后方大军的向导,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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