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檀在这一刻福至心灵一般地想,被当作死人,还不如被当作肥羊呢。
“我就是个从蓝凌岛出来游历的……工匠!就是你们说的工匠没有错,混在黑市里,是为了偷点儿银子和原石,只要给我一丁点儿黑水或矿石,我就能自保。”
“游历……”司绒换了衣裳,推门而入,把手放到封暄掌心中,顺着力坐下来,“是叛逃吧。”
“……”索檀被戳破,嗫嚅着不知该怎么扯,眼神悄摸着探到司绒和封暄交叠的手上,微微一愣,“你,你们是一伙儿的。”
“胡说,我们刚看对眼的。”索檀不老实,司绒更是张口就来。
“那你家里不是还有夫君吗?”索檀不解。
“那妨碍我喜欢这标致俊俏的公子吗?”司绒好笑,反问道。
夫君还是俏公子,只要是封暄,那就是心爱。
“哦,哦,”索檀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浑身上下的机灵劲儿偏到了天边,全填补了战武的锻造天赋,在情感上钝得像牛角,呵呵了两声,“那你们好得还挺快。”
“……”封暄捏着眉心,把扳指脱手,往案几上那么一放。
索檀立刻缩起了脖子不敢说话。
“叛逃者的下场你知道,否则不会藏在这偏僻的小岛上,给你两条路,坦白与合作,我们能为你提供原石与黑水,保你小命无虞,”司绒说完,看易星,“去换身衣裳。”
“第二条路呢?”索檀没了捆缚,跪在了地上,这个条件让他心动。
“站起来,从这里右转,直走,往下跳,一眨眼就到了。”司绒浅笑晏晏。
“……”索檀望着那黑漆漆的窗户,黄泉路么这不是。
“你们能保住我吗?”索檀犹疑。
“说说你的仇家。”
“烬,烬三爷。”
司绒轻笑:“可以。”
“我还没说完,”索檀掰着指头,“龙可羡、迟昀、万壑松……你别笑了!”
“不笑,”司绒捡了一颗果子吃,而后说,“挺能惹事儿啊。”
索檀嘿嘿一笑,人没先前那么戒备了,自个儿站起来坐到了圆凳上:“我不惹事儿,是他们想抓我。你们是什么人呐,一定不是蓝凌岛的,你们……是乌溟海人吗。”
“不是。”
“北昭?”索檀一下子站了起来,前后一串,什么都明白了,“北昭没有索虹臂,你连铁鸦甲都没见过,你,你这是空手套白狼。”
“我是啊,”司绒拉着封暄起身,“两条路,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慢慢想吧。”
索檀望着一开一合的门扇,目瞪口呆,他到底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贼船?
翌日,暑气炎炎,道旁的老树树叶被烫得卷曲,懒洋洋地耷拉在枝头。
偶尔几声蝉鸣。
九曲客栈外人来人往,司绒撑伞独身站在街边,伞面忽然撞上了个人,一枚墨黑的扳指从伞下探进来,轻轻地把伞面抬高,阳光成片地漏进伞下。
她抬头盯着那只手,接着月白长衫、窄削颌线、干燥柔软的下唇依次出现。
那唇瓣一启一合地,装得还挺像样:“抱歉,冲撞姑娘了。”
司绒仍然压着伞面,看着那枚扳指,说:“离远点儿,就冲撞不着了。”
“姑娘往哪儿去,不如一起。”他完全不将离远点三个字当回事,脚下反而往前压了半步。
“不方便,”司绒把伞柄往肩上搁,没有了伞面的遮挡,两张面孔暴露在阳光下,她微微眯起眼,说,“家里有个醋郎君,房里有个俏公子,身旁塞不下人了。”
两个时辰后,一条普通的商船离岸驶远。
封暄靠在船舱窗边,身前圈着人,从背后贴进时说:“这不是能进人吗。”
司绒闷哼一声,阖上了眼:“封、暄!”
“我是谁?”
“殿下……”
他的力道昭示着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垂首咬着她的耳朵问:“点了几个小官儿?”
“没,没点。”司绒打死不能认。
封暄喜欢她颤抖着否认的样子,他从背后紧紧挨着司绒,让两人不再分开。
这是世界上最迷人的距离。
既不是一味的冒进,也不是全然的抽离,温度在飙升,封暄在低语。
天和海都是蓝的,说不上是天笼罩了海,还是海浸润了天。
琵琶岛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海水托着船只,欢脱地往前涌动,白色海鹞子绕船飞行,翅翼拍碎了浪潮,也拍碎了斑驳的日光。
窗台上像下了雨,滴滴答答的汗水夹着泪,和呜咽声一起,和黏稠的爱意一起,被藏进海域深处。
年轻的审判者坠落深渊,他的罪名是贪欢。
作者有话说:
23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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