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庭作为刺史,却那么快就倒下,我父亲见机得快,将家中妇孺都迁出去,城内只留男丁,我们每日熏药佩草,又熬煮汤药给我们喝,方才幸免。”
他说得口干舌燥,又兼一番打斗之后早就四肢无力,连拿着水杯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温祖庭之后,是苏觅和陆惟。实不相瞒,当时我们已经有些后悔了,怕朝廷的人不可靠,他们拍拍屁股可以一走了之,柳家却是没法轻易说走就走的,等你们走了,郑家一手遮天,想怎么整我们,就可以怎么整。所以当时有些事情,我还不敢告诉苏使君他们。”
“其实南朝如今太子与吴王之争日趋激烈,早已摆上台面,太子陈迳固然占了名分正统,可是军权却有向吴王陈孟倾斜的趋势,这次来郑家的使者,就是吴王陈孟派来的!”
柳琦本以为侯公度和素和听到之后会大吃一惊,却没想到两人神色淡定,好像并不稀奇。
“你们早就知道了?”柳琦讶异。
“我们在南朝自然有消息来源,更何况,越王陈济如今也在长安。”
素和轻描淡写,越发让柳琦感到高深莫测。
柳琦自然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吴王想拉拢郑氏为其所用,郑氏也蠢蠢欲动,想着里外通吃,陛下杀赵群玉的事情,让洛阳一干世家很是惊恐,郑氏在长安也无人为官,他们就将希望放在吴王身上。”
侯公度皱眉:“洛州与南朝也不接壤,郑氏如何跟吴王勾结?”
柳琦迟疑片刻:“兴许他们想着,等南朝打过来之后,就能坐收渔利了吧。”
侯公度摇摇头,他与公主的想法一样,认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与南朝眉来眼去的世家多了去了,但这些世家又不可能拖家带口渡江南下,只要南北一天不打,他们就一天还得在北朝生活。
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还未成形,让他无法完整描述出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素和盯着他。
柳琦被伤痛折磨得困倦,原本已经快要打起盹来,听见他这句话,瞬间就清醒了。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素和冷冷道:“殿下说,你们深夜执意离开,固然是忌惮郑家杀人灭口,但肯定也是自己有什么短处把柄,生怕被郑家发现,才会临时起意,走得很急。”
柳琦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王黑拉住。
“郎君,事到如今,照实说吧!”王黑疲惫道。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投靠朝廷,就别抱着心存隐瞒蒙混过关的想法,否则得不到长安的信任,最后只会两边不是人。
柳琦神色变幻,咬咬牙,似下定决心。
“罗逵是我让王黑杀的!”
素和有些讶异,他还真没想到这短短两天的三起命案,其中竟真有一起跟柳家有关。
如此一来,也难怪柳琦急着走。
因为他们再不走,若是郑家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黑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郎君无关!”
柳琦:“老黑,你也说了,事到如今,不如坦诚相告,此事若没有我点头,你一个人能干得了什么?”
王黑默然不语。
素和道:“我记得,柳家与罗家是姻亲?”
“是姻亲不错,但罗家势利,当年式微时,我们帮了他们多少,他们丝毫不感恩,见郑氏在洛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去攀附郑氏的高枝,将柳家撂到一边!这也就罢了,他们欺行霸市,去抢占民户水渠,竟将我们柳家拉下水,暗中与柳家一个农庄管事勾结,等到出了事,就想将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那个罗家家主罗逵,正是如此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柳琦咬牙切齿,“那罗逵每次犯错,就在我父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绝不再犯,父亲心软仁慈,一次次放过他们,结果换来的就是一头不断壮大的白眼狼,最后还要勾结郑家,置我们于死地,再图谋柳氏家财。若非温祖庭来了,横插一手,柳家早就被吞干净了!也因此,他们对温祖庭咬牙切齿,这些日子我协助陆廷尉四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足以推测洛阳疫病并非大旱所致,而是郑家指使罗家暗中下毒的!”
素和又问:“那你为何还要杀罗逵,而不等陆廷尉一网打尽?”
柳琦沉默片刻:“是我冲动了,那罗逵当着我的面,拿我妹妹的闺誉说笑,我忍不下这口气,正好杨礼出事,我就寻思,反正这山庄里,也不止我们想杀人,出了事也不一定追查到我们身上,正好浑水摸鱼。”
素和明白他的想法了:“所以你头一回当众说要走时,是在虚张声势,故意让郑家下不来台,怀疑不到你身上。”
柳琦点点头:“等到这次赵三郎出事,我是真有点怕了,那里头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牛鬼蛇神,再待下去,只怕我们也会不明不白陷在里头,所以我还是坚决要离开,谁知郑氏竟已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就追出来想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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