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终于在宗老的话音又落下之后的数息,忽地,那马车车厢紧闭的门扉在某一刻得以洞开。
无尽的幽暗与深邃之中,浑似是从虚幻寂无的一界之中,有一少年缓步走出。
错非是商伯在身侧,错非是他也在“铺垫”了那么久的声势累积之后才从这马车的车厢之中走出来,老实说,只是这样端看着其人的身形与相貌,反而实在显得寻常了太多太多。
和光同尘。
这大抵是如此一眼洞见之后,宗老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此人的字词。
而原地里,少年轻轻地朝着宗老一颔首,继而才抱拳行了一礼。
“中州,陆家,陆铭海。
有劳前辈替贫道代为传讯,商议这无敌路的参与议程了,些许时间,贫道尚还等得起。”
闻言时,宗老自是稍作沉吟之后,轻轻颔首。
“也好,一切都看在小友态度坚决的份上。”
……
“这‘无敌路’又是个甚么顽意儿?宗老道兄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这是地师一脉秘传的说法?”
西极门户之前,此时间,诸修竟尽皆面面相觑着,惊疑不定起来。
能够诓骗过少年一人,算不得甚么,但是能够将商伯都拢在其中,教其沉浸于宗老所描绘的蓝图之中,那么这无敌路的说辞,便需得真正具备着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假中,至少也得掺着真!
只是人群之中,这般惊疑不定的话刚刚落下时,那巫觋教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便忽地嗤笑了一声。
许是因为修法的缘故,其人气质鬼魅而阴森凶戾,因而,连带着那轻声的嗤笑本身都变得浑似满是讥诮起来。
“哪里有甚么‘无敌路’,尽都是粉饰的说辞而已,说来与养蛊何异?仍旧是一代纷纭的天骄之中,最后厮杀出那么二三人,言称是盖世妖孽,证道金丹境界也如探囊取物而已。
这样说来,在座诸位,谁又不是那走过了‘无敌路’的人?因而,知晓自我体悟一番,便该知晓,这所谓的‘无敌路’之说辞,也没那么的玄虚。”
而闻听得此言时,不少人真个兀自思忖着,从巫觋教大修士所言说的视角与领域之中,得到了无声息的开释,进而有所释然了去。
只是人群之中,尤还有着部分大修士,在审慎的思量宗老所言说的话,要从那些悬浮而浮华的掩饰之中,洞见那极少有人能够观照见的“真”。
至少在他们的视角之中,那所谓“无敌路”的蓝图,与每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自己走过的路,仍旧是有着些微不同的。
至少,不是谁的道途一路走来,尽皆都是从一场定胜再到另一场定胜的。
或者,不论及那些演法的示范,纯粹落实到极高烈度的缠斗与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斗法的范畴,仔细思量来,在座的诸位,几乎九成九的修士都至少遇到过一次的生死危机。
这才是天骄妖孽们曾经搅动风云的常态。
他们只是未曾被那样的凶险危局击垮道心而已。
事实上,纯粹的定胜与“无敌路”,对于金丹境界大修士而言,都只是一个伪命题罢了。
而世上真个无有人走过这样的一条路么?
在从这一角度上深思下去时,几乎只霎时间,那罕有的几位沉吟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也陡然间面露出微妙的神情来。
“传讯门人罢,尽快放下杂事,各自谋求晋升丹胎境界!借假炼真,这世上许是以前未曾有过无敌路,但如今,可以有!如是鼎盛一世,无上大局,莫要错过机缘才是!”
……
与此同时,幽暗寂无的一界之中。
唰——
破空声响起,呜咽呼啸的尖利声音在这一刻浑似是那最为高昂的龙吟声。
再看去时,漫空中,一道白炽一道银灰的雷霆洪流,便这样陡然间碰撞在了一起。
轰——!
清微雷炁栽道种
半悬空中,那雷霆交错的明光成为了幽暗寂无一界之中唯一的光亮。
并且,伴随着两道雷霆长河的交错,这种光亮本身,尤还在其间的碰撞之中变得愈演愈烈起来。
有序的道与法显照成了这世上最为暴虐无匹的力量之一,进而在这种力量显照出纯粹的毁灭之道的相互攻伐之中,更进一步的从道与法的有序转变成了纯粹无序且肆意而肆虐的力量。
于是,在那两道雷河的交汇之地,那极尽炽烈的明光本身,开始超脱了某种雷霆的本相,浑似是真阳大日一般洞照在这无垠的幽暗寂无之中。
可惜,明光远去,其余韵却终归被晦暗所笑容。
通明只是闪瞬,那黯灭才是永恒。
紧接着,这种闪瞬的短促感觉似是回返印证到了那一轮真阳大日上面。
只极短暂的数息间显照的过程之中,伴随着两道雷河的“尾焰”也尽皆灌注入这一轮浑圆明光之中,伴随着一切有序的力量都在朝着切实的无序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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