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酒将寝阁门关上,走出来时,天边血色烂漫,金乌半隐于彤云后,留下一道虚影。
侍女跟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轻声道:“姑娘,上回来府里的那位太常寺丞,他送了一些补药和胭脂来,说是补药给相国,胭脂给姑娘。”
宁棋酒不屑嗤道:“把补药留下,胭脂给他退回去。”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按照上京的说法,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若是寻常资质,早就乏人问津。
但她是才誉满京的宁棋酒,清姿窈窕,又有一个百官之首的祖父,身边向她示好的郎君多如过江之鲫,只是她看不上。
即便有几个人品真不错,可若拿去与赵璟一比,宁棋酒只剩下不甘心。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为他付出良多,凭什么到了最后,那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祖父不是劝赵璟,为稳住萧家可暂立萧婉婉为后吗?
宁棋酒凭阑而立,遥望夕阳冷笑:她倒要看看,萧婉婉有没有这个命!
赵璟拖着一身伤戚疲惫回到寝殿,寝殿里漆黑悄寂,他一怔,立即返身出来,质问守殿的禁卫:“人呢?朕不是让你们看住她,不许她出来吗?”
禁卫吓得跪倒,结结巴巴说:“姑……姑娘在里面,不……不曾出来。”
赵璟的脑子里有刹那空白,才想起来,是他下旨入夜后不许掌灯,不许人进去陪她。
赵璟脸色稍霁,独自入内。
他在黑暗中慢行,阔袖卷到了弯月凳的腿,踉跄几步,头又磕上珠帘。
叮叮当当乱响,他摸上床,将蜷缩在床尾的鱼郦拢入怀中。
鱼郦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刚裹出一点暖和气,赵璟就来了,他夺走她的棉被,将她锢在怀里,不安地去摸她的脸。
赵璟还穿着朝服,玄缎缕着密集的金线刺绣,隔一件薄绢寝衣,刺啦啦的磨人。
鱼郦想要躲闪,被赵璟察觉出来,他扼住她的手腕,亲吻她的唇,语气中带了些软弱的哀求:“窈窈,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鱼郦闭上眼,被动地承受,不再躲避,也不吭声。
赵璟迟迟未得到回音,心绪逐渐烦躁,他拥着鱼郦,像个邀宠的孩子,“我们把从前那些事情都忘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哈,但是会很晚,建议大家明早再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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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够了吗?”
鱼郦险些在黑暗中笑出来。
重新开始。多么美好的期愿, 好像所有的伤怀、失落、搓磨都可以像掬捧在掌间的沙砾,轻轻一扬,荡然无存。
她不说话, 赵璟也不再追问, 只专心往风月里找慰藉。
后半夜下起了雨,倾盆如注,顺着琉璃瓦哗啦啦浇灌入野,伴有狂风, 吹得檐下铜铃一个劲儿得响。
有赵璟躺在身侧,鱼郦原本就睡不着,她轻轻从他身上爬过,赤脚下床,摸索着往外走,刚走到殿门口, 禁卫就来问她:“姑娘有何事吩咐?”
这是客气的说法, 实则在提醒她不能出去。
鱼郦摇摇头, 裹着件双窠云雁灯笼锦的外裳,瞧着门外漫天雨幕出神。
从前在昭鸾台时, 遇上这种下雨天,她们几个姑娘不爱出门就躲在一间小屋里看雨。
华澜年纪小嘴馋,总要东西吃, 吃腻了宫里的糕饼果子, 鱼郦就找了个铜炉子,专门给她烤栗子烤芋头吃。
鱼柳爱美,最喜欢搬一张梨花几放在窗前, 对着铜镜贴花钿。
那花钿啊, 十次有九次都是歪的, 华澜每回笑她,都要被她揍得嗷嗷哭。
有时候蒙晔会来找鱼郦商量事,两人在隔扇里面,说到要紧处,外头传来华澜响亮的哭声,蒙晔实在听不下去,扬声道:“我说鱼柳姑娘啊,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小华澜吧,赶明儿我去洛阳,给你买个俏郎君回来,天天为你对镜贴花黄。”
鱼柳雀跃:“说话可要算数。”
被揍肿了的华澜则裹在夹袄里,嘟囔:“脸就是歪的,贴也贴不正。”
又招来一顿揍。
那时候的鱼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她觉得大周国祚会一直绵延下去,她们几个会在那间小屋里待到老。等到她打不动了,她就把位子传给华澜,她和鱼柳替华澜做些琐碎善后的事,再招几个鲜妍活泼的小姑娘,一代代培养,让她们继续为瑾穆效力。
鱼郦倚靠着殿门,朝外伸手,雨水跌落掌间,撞碎了,四溅飞去。
深秋的水里带着凉意,沁入肌肤,鱼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后有人为她披上鹤氅,浓郁的龙涎香袭来,她几欲作呕,赶在他把手伸到她胸前想要揽她入怀之时,她猛地推开他,冲出殿门。
守殿的禁卫慌忙要去追,被赵璟喝止。
鱼郦赤脚在雨中奔逃,赵璟就跟在她身后,她跑得其实不算快,赵璟稍微用力就能追上她,将她裹挟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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