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对着铜镜抬手挑她的眼角,笑得腮颊僵硬,还是不怎么令人满意,反倒生出几分鬼魅画皮的阴悚。
宁棋酒在身后抱臂看了她许久,搞不清她在干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以为萧姑娘早就离开上京,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囿于深闱。”
鱼郦淡淡道:“去哪里呢?天大地大,也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去找成王啊。”宁棋酒道:“成王李翼起兵造反,打得是光复前周的旗号,那些前朝余……前朝旧人定是都环绕于他身侧,大军浩浩荡荡自蜀一路北上,姑娘是为明德帝报仇的功臣,去了成王的军营,定会被奉为上宾的。”
鱼郦皱眉,成王为什么要造反?赵魏兵强马壮,从前盘踞中原奉为王朝正统的大周都不是对手,如今国朝覆灭,仅靠几个残兵游勇又有何胜算?
他造反容易,等来日被镇压被擒,又不知有多少前朝旧人会受到牵连。
蒙晔呢,他为什么不劝阻?
鱼郦心头凝重,她想到了另外一件棘手的事。
成王生母是胡姬,前周旧吏迂腐,奉行儒法,并不会认他为正统。若是被成王知道雍明还活着,一定会拿雍明做旗,到时候雍明可真就卷入纷争,再不得脱身了。
可是到如今,宁棋酒口中造反的还是大周成王,而非雍明太子,那就说明成王李翼还不知道雍明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李翼与蒙晔意见相左,未达成统一,所以蒙晔向李翼隐瞒了雍明还活着的事。
鱼郦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解释。
她不禁蹙眉,原本就已至穷途,还旁生心思,各有各的算计,还不知来日该如何。
她陷入忧虑,宁棋酒只当她高傲不语,故意刺激:“戎狄的月昙公主还在京中,本来这两国联姻无需太着急,但偏偏成王造反,所以啊,同戎狄结盟就成了当务之急。那公主本来是要许给越王的,越王死了,放眼望去,能与她相配也就只剩下官家了。”
鱼郦还未做出反应,便听一阵疾疾的足音由远及近,赵璟撇下一句“你胡说什么”,便拉起鱼郦走。
正值深秋,迎面刮来一阵风,裹挟着落叶与寒凉,赵璟掀开鹤氅挡在鱼郦面前,直到这风渐渐停了,他嫌她走得慢,把她拦腰抱起快步塞进马车里。
马车里有炭盆,有手炉,还有一只悬在窗帷上的葡萄花鸟银香囊。一进去,香喷喷的热气迎面扑来,熏得鱼郦打了个呵欠。
赵璟把她揽过来,让她枕自己的膝,把鹤氅脱下给她盖上,温声说:“睡吧,睡醒我们就回家了。”
回家。
鱼郦细细品咂这两个字,无端品出一丝悲凉。
她乖乖闭上眼,在颠簸中酣然入梦,等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崇政殿里的那张龙凤拔步床上,暮色四沉,床尾亮着一盏灯,赵璟坐在床边看她。
鱼郦挣扎着坐起来,赵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杏仁冰糖羹让她喝。
她从碗沿啜饮,赵璟一直等她喝完,才道:“窈窈,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鱼郦对着他笑,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怎么样,只知赵璟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现出半分欢喜,他定定凝着她的面,末了,甚至还把目光移开,“你现在说,一切都可以商量,过了今天,就由不得你了。”
说什么呢?鱼郦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她勾起赵璟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像一朵饱经霜雪摧折的小花寻求庇护。
赵璟似乎也没有了逼问的力气,他抚着她的青丝,与她交颈相依,久久未言。
从这一夜起,鱼郦的日子开始变好。
她能时时见到寻安,身边有合蕊相伴,寝殿里的鎏金台烛可彻夜长燃,薰笼烧得很旺,明亮如昼,温暖如春。
赵璟也不像从前毫无节制分寸,她哭了他会哄,她摇头时他会妥协。
安逸蚀傲骨,在这样舒适平静的环境里,鱼郦的思绪都变得迟缓,她不愿意去想很多,也很久没有看过那座阙楼。
赵璟生辰的那一日,尚宫局送来了一袭新衣。
是正红色的缭绫,十二幅褶裙大摆,肩上绣着柿蒂花,配以珍珠绣球花冠,还有一双缀着南珠的丝履。
女官们伺候鱼郦穿着妥当,开始给她盘髻。
其中有个活泼的女官,一边给鱼郦戴博鬓,一边笑着同她道:“娘子,你看看镜子,你生得真美。”
鱼郦看了眼镜中的红裙女郎,忙抽出缎帕把铜镜蒙住。
女官们左右相觑,不再多言,只默默为她收整妆容。
赵璟在正殿等她,手中有一对夜明珠耳铛,玲珑璀璨,宛若星辰。
他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嵇其羽站在御阶下,禀报完春闱的事宜,瞧着赵璟那全情投入的模样,试探道:“官家要不要再问问?”
赵璟用软帕擦着夜明珠,“朕问了,她不说。”
嵇其羽一口气梗在胸口,半天没上来。
赵璟低头看他,茶色瞳眸里挚情缱绻:“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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