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无可奈何地瞧了她一眼。顾秀这个关键时候就打岔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只得吩咐侍女去库房挑一台轮椅推过来,转身叮嘱道,“出去可以,不能太久。你身子没好,偶尔透透气还行,可不能吹太久的风。”
顾秀先前出去都是坐的软轿,但叶英处事向来周全,所以轮椅也备着,只是从未用过。她走过去敲了敲那台半人高的轮椅。心中一时划过一丝不忍,却不敢在顾秀面前表露,只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过叶英的玩意儿也着实太粗制滥造了,明天亲自给她做一个。
她握着黄杨木的手柄推过去,停在了床榻边上,轻轻把顾秀抱了下来。十二分细致地把她在安置好了,又拎出了一条月白绸子的薄被盖在腿上。她素来不拘形迹,却也有这么细致照顾人的时候,一连串举动看得顾秀忍不住一笑。叶渺瞟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你可记好了,要是哪天我也残了,你就得原样这么伺候我。”
顾秀笑道,“那时候我们俩同病相怜,还不知道谁照顾谁的好。”
叶渺冷哼一声,“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那时候你的病肯定就好了,哪儿来的同病相怜!”
她说完就推着顾秀向外走。两边的侍女很有眼色地拉开了门,天光洒进来,叶渺却倏尔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闭眼。”只凭听力感觉到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叶渺略显冷淡的语声从背后传过来,“你太久不见日光,直接走出去要眼睛疼的,一会儿适应了再睁开。”
顾秀在她手心轻轻眨了眨眼睛,“好了。”
温热的手掌撤开,天光倾泻,陡然透过闭敛的眼皮传进眼中,成了一片刺目的明亮。顾秀眼睑一紧,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她任由叶渺推着自己向前走,轮椅被人抬过了门槛和台阶,走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间或有几道经年已久的裂缝。蝉鸣在左,溪流在右,林间偶然传来一两声应和的鸟鸣。约莫是昨夜刚刚下过雨,风从右边的松木林里吹过来,是一片清凉的湿气。
“如此良辰美景,就是应该出来转转。”顾秀自言自语了一句,忽而问道,“阿渺,你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干什么吗?”
“干什么?”
顾秀笑了一下,“杀人。”
她补充道,“准确的来说,是不适合一切需要掩藏踪迹的行动。”
“雨后清新的空气会暴露血的腥气;湿润柔软的土地上会留下脚印和不易察觉的血迹,半干的青石板上会有车辙印;你的身上会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湿淋淋的落花或是悄然溅在衣衫下摆的泥浆;没有夏天聒噪的蝉鸣和连绵不绝的雨声作为掩护,行动就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下过雨的世界太干净了,你无法不在其中留下踪迹。”
叶渺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你从哪里看到这些的?”
“我没有看。”顾秀微笑,“我只是在想象而已。”
她摸索着握住叶渺搭在轮椅上的手,似乎是猝不及防的冰凉体温渗得叶渺僵了一下。顾秀及时停下了后面的动作,因为叶渺的声调听起来有些生气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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