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猜她的下一句话就是要拿个手炉过来。不过她显然不想此刻再让叶渺把她推回去,那意味着今天她能停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时间又缩短了一截。
“卫先生说了,这是寒气外泄,过两天就好了。他现在是正在用药把寒毒向外拔,不能熏烤,否则寒气入体,后果更糟。”
叶渺静默了一瞬,带有一点警告意味地说,“最好是这样。”
她推着轮椅走到了一片树荫下停住,日光暗淡了一点,顾秀觉得她似乎是绕到了面前。紧接着,有人把她的双手拢到了一起,温热的触感包裹住了手指,源源不绝的热量传了过来。
顾秀的笑意停住了。
她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也许是树下的缘故,外面一点儿也不刺眼。天气清和,午后和煦的阳光从青翠的林叶间洒落下来,了无尘埃地在那人乌黑的发间落成了一片轻柔的浅金。四下幽静无声,天地间的一切都成了彼此呼吸声的伴奏。叶渺低头握着她的手,神情是想像得出的温柔专注。白皙纤长的手指交错,一时间居然分不清你我。
叶渺朝她手上呵了一口热气,叹道,“说是不能烘烤,也没说就让你这么在外面晾着。你就不知道把手收进去?”
顾秀慌忙闭上眼,假装无意地恍然一笑,“我觉得闷才出来走走,瞧你的样子,倒是像再找床被子把我捂上了才放心。”
“胡闹。”
叶渺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手背,用薄被盖好了,才继续推着她向前走。
顾秀这下心神不宁了。叶渺不怎么喜欢说话,她却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静悄悄地朝前走,她忽然却闻到风里幽幽淡淡的花香。
“前面有梨花?”
“在院子里。”叶渺瞟了一眼青墙黛瓦间伸出来的几枝横斜疏落的梨花,时近四月中旬,那花都已开得烂漫,“睁眼,我带你进去看看。”
顾秀依言睁开了眼睛,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客园,从外面看也并不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溶月斋三个字,想来是清明堂的地方。
叶渺道,“淡风阁里虽然够清静了,但等我销了病假开始出任务,难免又要扰人起来。你上次说想换个地方住,我就让叶英给你收拾了个院子,离淡风阁也不远,到时候我白天在那边处理事情,晚上就过来给你守夜。”
溶月斋里清幽幽的,一树梨花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的阴凉。东墙上流金烁烁,间或在墙角掠过一两点花枝的影子。地上冒着细细的草芽,像是一场雨后才长出来的。堂前到里屋一路打平,轮椅可以直接推着进去。两侧檐下,青石板的接缝处生了苍翠的苔绒,墙角还长着一两只纤弱的白蘑菇。对着檐下的石板上是一痕细碎的水洼,深浅不平的凹处此时还积着清亮的水。竹帘半卷,叶渺轻轻伸手推开了门。
刚下过雨,屋子里没有一点尘气。光线清柔,四下陈设泛着寂寥的古意。里面是一个三间的居所,中间用水晶串珠的帘子隔了,左边是书斋,右边是寝室,地上铺了软和的茜草色线毯,平白多出几分鲜亮来。顾秀安安静静地笑道,“你倒是有心。”
“都是叶英办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叶渺推着她走到书斋里,窗前一树繁盛明艳的白花。屏风隔过,后面还有一张床,是备下了小憩用的。
叶渺忍不住略略有一点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顾秀轻轻嗯了一声,微笑道,“出去看看吧。”
她便依言推着顾秀出了门,走到梨树下。满树梨花雪一样的堆着,清清渺渺。顾秀浸在这醉人的香气里,一时居然觉得连身后的人都恍惚起来。
她仰面时帘下吹过淡淡的风,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连发间都沾了几片。叶渺用手轻轻一拂,梨花轻薄的花瓣就飘飘摇摇地在半空打个旋儿,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梨花院落溶溶月,到了晚上,想必更好看。”顾秀低声道。
“夜间寒气重,你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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