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顾秀自那日一时心潮起伏,给了叶渺一回冷脸瞧,事后甚觉过意不去。然叶渺这两日事忙,晚膳时也没寻到由头说话。这边听侍女说家主刚刚用完午膳,想来有空,便独自来往淡风阁寻她。刚刚走到窗下,就听见叶英说起自己的病,不由得停步。两人一番对话,便尽数落在了顾秀耳中。只是她素来自持,听完只是容色照常,回了溶月斋,流云笑着迎上来,“姑娘见着家主了么?”
顾秀心中仿若有一根隐秘的小刺扎了进去。她又想起连日来叶渺对自己的格外照顾,说不得,也就是叶家主的一点恻隐之心而已。可笑她自以为是,还当是……她愈想愈觉气恼,冷冰冰地道,“去给我拿一壶酒来。”
流云忙道,“姑娘的身子还病着,怎么能喝酒?家主也专门叮嘱了不许您碰这些——”
顾秀淡淡打断她的话,“你既然如此忠心叶家主,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
这话说得重,流云不敢驳回,只得勉强应了,心中思量着怎么让叶渺过来劝阻一二,就听顾秀接着道,“今日之事,半个字也不许传出去。倘若做不到,就自己割了舌头伺候吧。”
流云机伶伶打了个冷战,知道顾秀是动了真气。她随顾秀见识过她设局杀擎苍逼叶伦的手腕,当下不敢再存别的心思,乖乖地去要了一壶竹叶青过来,却是特意寻了个最小的乌银梅花壶,细颈长口,至多装不了一两。顾舒教女甚严,她这是头一次饮酒,喝了半壶,只觉得满心酸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流云收拾了杯碟碗筷,也不敢将这事报给叶渺,悄悄服侍姑娘睡了,心下指望着叶渺能早早过来,却是天不遂人愿,一连两日,淡风阁里忙得昼夜灯火不息,只遣家主身边新进的安雀姑娘来送了一回药材,别的就再没有了。流云心中忖度,必是姑娘那日过去时惹恼了家主,两人或还吵了一回,才引出后面这些事来。只是家主自己不来,只叫个侍女赔罪,也难怪姑娘还生气。
不得不说这一番心思完全是冤枉了叶渺。这一番继任仪式她是主场,叶家是当世唯一正统玄门世家,新家主继任又是何等大事,除南面帝国中交好的诸世家外,连女帝本人都亲自写了贺笺,派遣使臣前来恭贺。如这等遣使而来的,叶渺自然可以放着叫叶英或是本家各堂的堂主接待,但更有不少是一族的话事人、或是族中年高德劭的长辈亲自前来,这些自然免不了要亲自见一回。如此白日热闹喧天片刻不闲,晚上还要接着处理本家事务,继位仪典和端午祭礼接踵而至,种种事宜繁杂,饶叶渺身为修士精力旺盛,也觉连日忙碌,疲惫不堪,每日只是应付各人的明枪暗箭就已神思交瘁,更无暇过问溶月斋之事。
转眼已到了二十五,次日便是大典。晚间叶渺刚刚试上明庶堂送来的冕服,安雀就引着叶英进来。叶英看了她笑道,“我听云谷说这服饰是临时赶制的,仓促之下不能尽善尽美,他为此托我向你请了好几回罪,如今看了却是十分合体。”
叶渺将冕旒玉冠放在桌面上,由着安雀过来给她系上珠络玉佩,道,“玉冠和身上首饰都是现成的,不过裁衣裳费事罢了。我素来又不讲究这些。”
叶英微笑道,“他怕见罪于你,我便说他是多心了。”又正色道,“方才顾家的人到了,眼下只有咱们堂中还有客园,我安排在西边了,离你虽有些近,但也实在没有办法。”
叶渺听出他有话没说,“来的是谁?”
“是卫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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