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大理寺正门。
范员外夫妇在马车旁边引颈而望,急得不住跺脚拍手。说好了正午放人,这人怎么还没出来?
范大娘子握着手绢哭哭啼啼,“李漠,他不会把我们元哥儿给杀了吧?!”
范员外一额热汗,低斥道:“你闭嘴!不准直呼皇室宗亲名讳!”
范大娘子瞪眼,不满地吼道:“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李漠凭什么,既没有搜查令,也没什么证据,直接就把元哥儿给拘了,关了一天一夜还派人上门搜家!他凭什么?你有能耐你去跟皇上参他啊!”
范员外低喃一句:“头发长见识短。”
李漠是雍亲王世子,而且官拜叁品,他小小一个五品员外郎敢去参奏?是嫌全家都活腻了!
虽然不知道元哥儿犯了什么事惹着李漠了,但这口气,他们范家只能忍下。
好不容易等到放人了,范大娘子见着范元,连忙冲上去,“元哥儿,元哥儿,你出来了,到底是怎么了?”
范元被囚一天一夜,身上的白衣已经斑驳不堪,面容憔悴灰白,连发髻都是散乱的,十分狼狈。
他被放出来时仍怔怔地走不动,眼下一见亲人,心里的那股委屈瞬间爆发,红着眼睛抓住母亲的手,又看看父亲,喃喃道:“上车,上车再说。”
可是上了马车,他也说不出什么好歹。
这件勾搭已婚妇人的丑事,他不想被父母知道是必然的,更重要是,他在被那个男人审问时,那个男人最后和他说了一句话:
“你想害死她的话,尽管张扬。”
他会害死林妹妹范元握紧双拳,他那么喜欢林妹妹,怎么可能想害她呢?
但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语气言犹在耳,警告着他威胁着他,日后绝不能再说出林碧好这叁个字。
就连是父母,也不能说。
范元仰起头,磕巴地向父母解释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昨天去了庙里的很多路人都被,被提了解释清楚就好了我没事。”
范员外夫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怎么可能没事呢?元哥儿都被那凶狠无情的李漠给吓傻了!
这笔账,一本要记!
那厢,林府的四个仆人也被放了出来,回到林府。碧好的祖父林学文照把他们审了一遍,可是四个仆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敢说出真相,原因是:“世子大人不准我们说,若说了,格杀勿论。”
林学文怔忪得直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说,闹得全家鸡飞狗跳,只听说孙女被世子禁足了,二儿媳杨氏急得病了过去,至今卧床呢。
还有那大儿媳贾氏,知道她外甥郭锐被世子一同扣了,还没放人,正张罗着花钱打点门路。
说她蠢,她还呛上了,一定要去救。那是世子兼大理寺卿扣的人,谁给她的门路?
而且就凭郭锐平时那副不成器的猥琐相,林学文能够笃定,这回,他就不容易出来。
唉,还是给二媳妇请个好点的大夫,再派人去荔园给孙女送点日常的东西吧。林学文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暖香坞里,小红在大门里等今天的晚饭时,送饭的人多递来了一个篮子,说是林姨娘娘家来的。
打开一看,里面有碧好爱吃的芙蓉糕、枣泥酥饼等零嘴干果,压在点心油纸包下面的,是一包银子。
祖父官低俸禄少,只能勉强维持一家的开销。她父亲又早逝,她们二房寡母孤女对家里没任何贡献,好在大伯做香料生意,帮了家里不少。
碧好轻轻叹气,把银子收好,打算以后再还回去。
过几日,她的膳食依旧没有被克扣,李漠,也依旧没有动静。
这就跟她想的,过几日,再过几日就会克扣饮食了一样,她盼望着李漠过几日就会派人来传话,可是这“过几日”,始终到不了头
人就像在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路过的火焰山下徒步,苦得唇焦舌烂,无语凝噎。
每当天色逐渐暗了,即将衰退的残阳红红的将天空染了个透彻,落日余晖交杂枯涩的灰白,给坐在门槛上的人蒙上一层纱,把脸上的苦相遮住了一半。
原本有多苦?非笔墨所能形容。
门槛上托着腮巴巴望天的碧好,静静地等着黑暗覆灭残阳。
暖香坞里一天到晚静悄悄的,小红小蓝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压低,小红懒懒的,拿着蒲扇在炉子前烧煮茶的水,一坐就是半天。这种活,本来是二等丫鬟做的。小蓝却最担心林姨娘,总是放眼在观察她。
但是小蓝想不明白,那天的事,世子爷怎么会知道?莫非,有人告了密?
夜深回到丫鬟房时,她忍不住和小红唠叨了几句。不想,小红竟反应激烈地在床上跳起来,“你怀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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