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胤看向梁源,好像和源哥儿有关。
课室内,梁源的桌案上,饭盒大敞,色泽金黄的酥饼表面覆着厚厚一层土。
而曹安站在桌案前,手里还握着没撒完的泥土。
梁源大惊失色,眼神在曹安和饭盒之间来回移动:“竟然竟然是你!”
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梁源涨红着脸,嗓音干涩:“昨日我还想,到底是谁将泥灰洒进我的饭菜里,曹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这时,曹安已经从被季先生抓个正着的惊慌中回过神,听了梁源这话,下意识要冷嘲热讽,却被季先生抢了先。
“昨日?这么说来,他这不是初犯了?”
梁源红着眼眶,委屈又气愤,重重点了点头。
季先生脸色霎时铁青。
方才他离开得匆忙,将戒尺落在了丙班,想起来后特意过来取。
谁曾想,竟看到曹安一边将泥土倒进同窗的饭菜里,一边露出兴奋快意的扭曲笑容。
这年头不知多少人吃不饱饭,填不饱肚子,而曹安却以糟蹋粮食为乐趣。
季先生越想越气,满腔的怒火让他将文人的气质素养抛到脑后,几步上前,操起戒尺就往曹安身上打。
边打边问:“是我教你这么做的,还是你爹娘让你在学校欺压同窗的?”
戒尺落在身上,痛得曹安嚎叫出声。
同时手一松,剩下的泥灰尽数落入饭盒里。
季先生注意到,手下越发不留情,连抽了曹安十几下,气息微喘:“即日起,你不必来私塾了,老夫才疏学浅,教不好你这样的学生!”
曹安脸色一白,慌了神,要是他爹知道他被季先生撵回家去,估计得用大棒打死他。
二话不说,扑通跪下,抱着季先生的大腿:“先生我错了!我不该恶作剧,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跟梁源开个玩笑啊!”
梁源暗暗哂笑,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原来曹兄只是跟我开个玩笑啊,是我错了意,以为曹兄在故意针对我呢。”
曹安:“”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同窗:“”傻小子,曹安就是故意针对你呢。
季先生曾向苏青云了解过梁源的情况,知他聪敏狡黠,却因开智太迟,过于单纯,将人心想得太过简单。
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梁源主动上前:“既然如此,只要曹兄你向我道个歉,我便既往不咎,这事儿就翻篇了,怎么样?”
季先生看他的眼神更加慈爱。
这孩子不仅笃实好学,还是个心胸宽广的。
曹安恨得滴血,就着跪地的姿势,垂下高傲的头颅:“对不起。”
梁源笑了,他这样,好像在跪着给自己道歉欸。
“好了,我原谅你了。”梁源语气轻快,又侧过身,朝季先生作揖,“多谢先生替学生张目。”
季先生一抖袍角,将曹安扫到一边:“再有下次,就不是几下戒尺了。”
曹安心中屈辱,强挤出一抹笑,连声应承:“学生知道了,学生明白了,学生下次一定不会了!”
可梁源知道,他心口不一。
嘴上认错,心里指不定盘算着怎么报复他呢。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这几日你就站在外面听课罢。”
曹安不敢不应。
季先生又指了指梁源的饭盒:“那你的午饭,该如何解决?”
趴在窗棱上看戏的唐胤举起手来,超大声:“先生,让源哥儿跟我吃!”
怪不得昨日梁源只吃了饼子,原来是被曹安毁了饭菜啊。
季先生打得好!
梁源迟疑了一息,点头:“嗯,我与唐兄一道。”
季先生便不再说,冷目瞥过曹安,拿着戒尺离开了。
唐胤拍窗棱,催促道:“源哥儿快来快来,菜都要凉了。”
梁源抿唇朝大家笑了笑,一派纯良无害,小跑着出了课室,将众人的议论,以及曹安阴翳的注视抛在身后。
因为中午这一遭,被曹安针对后全身而退,还得到了对方的道歉,梁源在私塾出了名,还得了个宽宏大度的好名声。
梁源心里头美滋滋,面上依旧是沉稳淡定,任谁见了不点头称一句好。
甲班的苏青云听说后忙找上梁源,语气关切:“源弟没事吧?”
梁源笑着表示他没事。
苏青云欲言又止,低声提醒:“曹安很不好惹,其人睚眦必报,源弟切记要小心。”
苏青云和曹安是同一年进入私塾的,当时他们都在丙班,一次苏青云不小心惹了他不快,被针对了小半年。
那是苏青云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他咬紧牙关,升到乙班才彻底解脱。
“我知道了,多谢青云哥。”
离开前,苏青云提议:“源弟加把劲儿,争取早日升到乙班。”
这样就可以早日脱离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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