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斜插过笔直的树干间,修剪打理得雅致的草坪花枝,将建筑表面冰冷的砖瓦玻璃映得仿佛有了温度。
君亭园一共十二户,依山傍水,除了花园泳池和地下车库等基本配置,还搭了温泉入户。
关键是地理优越,闹中取静,往里是闲云野鹤,往外是商业交通核心。
当初两人一同报考在首都,路起棋到开学才临时抱佛脚,发愁起租房的事。
廖希一脸理所应当,说已经看好了房子,要一起住。
她开始以为是公寓,把这当作同居生活开始的标志,难得有仪式感,说那敢情好,问他装修了没,跃跃欲试想亲自体验见证家装的过程。
廖希有些意外,像是没预料到她会产生这个期待,说那先凑合着住,等下次。
等入住那天,路起棋才后知后觉到这句凑合的装逼含量有多高。
一凑合就是五年,两人养成一致的默契认知,虽然工作之余,随时随地,会在各个场合见面约会,但这里是生活的住处,可以称为家的场所。
要回家睡觉。
绵长的呼吸声骤停,路起棋阖着半拉眼皮,一脸倦怠,从躺椅起身,四肢因长时间没活动僵硬麻木。
午觉睡到傍晚了。
多比在房外哈气,呜呜叫唤想找她玩。路起棋打开门,被浑身腱子肉的比特犬袭击得突然,连连趔趄着后退。
两个佣人齐上,才把一人一狗隔开了。
路起棋望向眼前丑丑的狗脸,咧着血盆大口,乍看凶恶,细看低智。
攻击性已经被驯化得很低,乱扑人的毛病却教多久都改不了。
想到它的好主人,更火从心起。
她低头整理衣服,撇撇嘴,恶意迁怒:“笨狗。”
廖希失忆了。
准确来说,精准丢失了和路起棋之间过往发生的一切记忆,取而代之的,是按原着轨迹发展的,自十七岁起,对一个人漫长的单恋史。
那天在医院,廖希凭借依稀记忆,认出她是路起棋,止步于此。之后景安要走,他的眼神一直专注地目送她的背影。
路起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廖希打个哈欠,说:“宋助理,请这位路小姐出去。”
“路小姐”叁个字在路起棋听来,说不出的割裂违和,实则是在他舌尖很自然地滚落。
但她还是要开口,坦荡地,理当如此,
“不要叫路小姐,我是你的女朋友。”
路起棋看旁边,宋明一张素来刻板淡定的脸,绷得死紧,眼里藏不住的闪烁纠结,荒谬之余感到好笑——还是他打电话给她的。
倒用不着请,她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一般侧过脸,还有闲心,坏心肠地为这位熟人的烦恼添砖加瓦,
“找医生给他看看脑子。”
检查结果自然是毫无异常。
路起棋无法确认,这是系统出手还是剧情自动纠正导致的结果。
毕竟以她多年来观察到的,系统对这个世界可干预的程度微乎其微,职责是管理者,实则是监远大于管的工作内容。
能被拿捏的只有她这个外来者——施加一种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却疼痛难当的脑内严刑。
系统当初给她留的任务是:扮演路起棋。
她发挥多年的应试经验读题,行动不偏不倚,原着提到的行动她一样不落,也绝不多浪费力气,拒绝加班。
其他人的反应符不符合剧情轨迹,不在路起棋的关心范围内。
好比这次她为救顾珩北受伤,他事后做出补偿,听闻路起棋重新开始活动,大导电影,王牌综艺和大牌代言如约而至,看得出急于情货两迄的决心。
路起棋回复收到,倒是记得要到景安面前炫耀,文中没具体指导,她把一项项资源转发给景安看。
景安则很有正宫范地回复:你应得的。
于是路起棋又挑拨未果。
但顾珩北的补偿,她要是真悉数笑纳,被挑拨成功的,会是路起棋自己的恋情。于是当数头橄榄枝戳到她脸上,路起棋通通婉拒了。
对于廖希的现况,系统口风极严地回避了路起棋的质询。
是惩罚还是神罚,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路起棋盘腿坐在软椅上,维持一个动作许久,对着宽敞的办公桌出神。
时针指向十,还要再偏一些。
这是书房,廖希在家时处理工作的地方。
手机摆在桌面,黑色屏幕映着灯光。过去叁四天,路起棋很多次幻想,从里头无预兆地等来一通电话,宣告一切都恢复如常。
不是乐观主义,是她本能地逃避。
路起棋拿起手机,等电话接通,问:“你要一直不回家吗?”
“…什么?”
对面像是没预料到她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她有耐心地回答:“君亭园。你和司机说回家,他会送你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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