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不必抬眼,就知道来人是谁:“孔兄,进来坐。”
孔华在对面坐下,低头整理袍角,以免在韩榆面前展露出自己不雅的一面。
却见韩榆突然站起身,向孔华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孔兄。”
韩榆的举动着实吓了孔华一跳,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从矮凳上蹦起来,趔趄着后退,连连摆手:“不必不必,韩小兄弟无需言谢,你曾经帮过我,也该我回报一二。”
韩榆直起背脊,眼中含笑:“可若是没有孔兄的通风报信,这会儿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就是我了。”
时间倒回到五天前。
会试结束后,孔华闲来无事,与同窗在越京的街头闲逛。
偶然间,他撞见一个算命先生以“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坑骗无辜老人。
作为印堂发黑论的受害者,孔华当即火冒三丈,抛下同窗追了上去。
那算命先生生得矮小瘦削,又是孤身一人,孔华有把握为老人家把银子要回来。
孔华跟着算命先生,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一家酒铺。
酒铺是露天的,有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在喝酒。
算命先生径直走向中年男人,两人边喝酒边说话。
孔华不敢靠太近
,跟对方隔着一张桌子坐下。
依稀间,他听到尖嘴猴腮男子提及“韩榆”“韩松”“厌胜”之类的字眼。
语气阴狠,又不乏兴奋和快意。
孔华顿时顾不上讨回老人家的银子了,付了酒钱拔腿就跑,问了好几位同窗,才通过沈华灿得知韩榆家的位置。
孔华摸黑赶到韩家,将他在酒铺的见闻悉数告知给韩榆。
“我生平最讨厌算命先生,那道士更不像什么好人,你一定要多加警惕,安然无恙才好。”
他不经意的善举,得到了回报。
韩榆在心底呢喃,眼角眉梢有笑意蔓延开来。
即便韩榆算无遗策,猜准了对方诡计的每一步,仍不妨碍他心底欢愉。
孔华暗觑了韩榆一眼,试探问道:“他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耳边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韩榆肯定知道。
当然了,韩榆要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介意。
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有秘密,韩榆怎么做都有他的理由。
孔华的心思实在直白,直白到毫无遮掩的地步。
韩榆暗自发笑,采用了韩松的说法:“就是这样。”
孔华一脸唏嘘,又惊又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能拿陛下”
韩榆哂笑,可若是永庆帝不愿,谁也不能强求了他。
没人逼着他服用丹药,更没人逼着他夜御五女以致晕厥。
昏聩无德,说的就是他。
韩榆心底腹
诽,无奈叹道:“你我不过是小人物,倘若我事先不知情,没有提前防范,我和二哥,包括远在太平府的家人都要遭殃。”
孔华很难不认同:“由此可见,朝中情势复杂,入朝后最要紧的就是保全自身。”
韩榆点头称善,手上动作不停:“好了不谈这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孔兄切记,这件事谁都不能说,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孔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韩榆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
孔华叠声道:“好好好,我记下了,一定谁都不告诉。”
韩榆露出欣慰的笑容。
煮好了茶,大家各喝一杯,在花厅中交谈许久。
在场包括韩榆的十三个人,有八人通过会试,成为新鲜出炉的贡士。
韩榆会元,沈华灿第二,席乐安第八,于横和孔华两人的排名紧挨着,分别是五十四和五十五。
“今儿大家来韩家做客,韩某可得做一回东道主,不过家中无甚饭食,去酒楼可好?”
送上门的美味佳肴,自然没人会拒绝。
一行人出了门,直奔东去。
在城东和城南的交界处,是越京口碑最好的酒楼。
无论是为了庆祝榜上有名,还是安抚落榜的同窗,韩榆大手一挥,表示随便点。
同窗喜不自胜:“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点了一整桌的菜,并美酒几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中途,有人诗兴大发,尽兴赋诗一首。
这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争相吟
诗作对。
韩榆看了一会儿,嫌雅间里太闷,出去到走廊上透透气。
韩榆手肘支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堂里热闹的景象,冷不丁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韩榆眸光流转,正对上阮景修复杂的眼神。
只一眼,韩榆便收回目光,转身回到雅间,留给阮景修一道漠然的背影。
没有震怒,没有恨铁不成钢,好像彼此两个是从未见过面的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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