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思绪从脑中一划而过,明湘来到了她的马车前。
梅酝先一步扶了明湘,踏上登车的小阶梯。侍女还未来得及挑起车帘,只听车帘上悬着的银铃叮叮当当乱响,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
自从初一宫宴明湘在永兴殿后围房前,被安平侯世子一只手拖了进去,她对突然出现的手产生了些许忌惮。
因此在这只手探出来的那一刻,甚至连梅酝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明湘已经先一步往后猛地一避。这个动作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而是下意识直接摔了下去——她正立在登车的小阶梯上,往后一退就踩了个空。
下一刻,手的主人整个人从车帘中扑了出来,一把捞住了明湘。
“……衡思?”
桓悦顿时什么都不关心了。
桓悦乖巧地坐在车厢里, 殷勤提壶斟茶。
明湘抬眼望去,不远处树下的赵珂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她别开眼:“你悄悄出宫来,就为了给赵珂制造见他未婚妻一面的机会?”
桓悦微笑道:“赵珂和他未婚妻自从订婚以后, 家中管的严, 已经半年没能见面了,实在可怜。左右也没有别的事,出宫一趟也能看看京城百态。”
他跟着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赵珂立在一个娇小的蓝衣少女对面, 整个人像是御膳房里的笼屉,仿佛随时都能从头顶冒出袅袅白烟。
桓悦看着伴读这副失态模样大感丢脸:“他未婚妻倒是沉着多了。”
明湘微笑着抬手一点,示意桓悦去看那少女手中拧成麻花的帕子:“年轻姑娘生怕在未婚夫面前失态,这副故作沉稳的模样也很可爱呢。”
她明明生得一张清幽静美的面容,说起话来却格外老成,仿佛比赵珂的未婚妻高了一辈似的。
桓悦悄悄用眼尾余光扫过明湘的侧脸, 她满头乌发挽成垂云髻, 发鬓上珠翠辉煌, 更衬得侧脸白如冰雪。
他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明湘的面颊,看看这个冰雪一样的美人, 是否真如冰雪一般触手冰凉。
紧接着明湘转过头来,方才那种温柔赞叹的语气已经消失殆尽,化作了一种略带责备的声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我曾经再三劝谏过, 皇上还是不肯听吗?”
桓悦连忙道:“程炎带了人暗中随行。”
“如果暗中随行真的能确保万无一失,那么圣驾出行为何还要兴师动众地安排全套卤簿仪从呢?”明湘反问。
她按了按眉心:“我出门带的侍从,是按照郡主规制配备的, 不足以护卫圣驾平安无虑, 衡思你有没有想过, 倘若刺客突袭,而我的护卫护驾不及,会引起多么大的朝野动荡?”
明湘柔和地望着桓悦:“我不怕因此受到牵连,但我担忧你的安危。”
她的目光温柔而平静,那一瞬间桓悦的愧疚油然而生。
“好了。”明湘见好就收,并不继续用责备的语气,“你的车马呢,还有没有安排?等赵珂说完话,我陪你们一同去。”
桓悦顿时什么都不关心了。
赵珂?那是谁?
他断然道:“赵珂可以自己走回去,皇姐,我们先走一步,不必等他了。”
“……这样好吗?”
桓悦其实没有什么安排。
他只是批完了有用的折子,不想再看层层叠叠催促他早日立后的奏折,于是随心所欲地跟着赵珂出宫,借着成国公府花宴的机会来找人。赵珂找他的未婚妻,桓悦则躲在明湘的车里等她。
明湘想了想,索性道:“我本来想顺路去个地方,你若是没有安排,便跟着我一起来吧。”
明湘所说的地方,是鸾仪卫的大本营,北司。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桓悦立在北司的大门口,发出了如上感慨。
明湘道:“其实我也是。”
桓悦:“嗯?”
梅酝已经出示了湘平郡主的令牌,守门的鸾仪卫恭敬地领着他们往里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来这里吗?”明湘问。
桓悦诚实地摇头。
明湘淡淡道:“一来,我想顺路看看风曲他们查案的进度;二来,是想让你看看北司大牢里关着的待斩死囚。”
她瞟了一眼桓悦的神情,满意地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了迷惑不解:“我想让你看看,排着队想杀你的人有多少,好教你记得下次全副仪驾出宫。”
“……”
前面领路的鸾仪卫被明湘的言论惊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因为呼吸声音过大提醒了皇上这里还有个人,因此被拉出去砍了头。
明湘却毫无紧张之意——她对皇帝的心思把握的一向很好,皇帝或许会忌惮她揽权,却不会在这种口舌冒犯上与她计较——何况明湘还是出于对圣驾安危的担忧。
桓悦苦笑起来:“皇姐,我错了。”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是全然的撒娇示弱。
明湘微微一笑,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