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毅跟着殿下,见过无数刀光暗影,但从来没这么绷着神过。
他眼看着年少的王妃僵在那里,然后,那纤瘦的身影,渐渐地开始颤抖。
她慢慢转过身来,秀气青涩的脸庞无比苍白,她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说什么呀。”
“我姐姐怎么了。”她问:“褚无咎把姐姐接进宫,请太医给她治病吧。”
“…也许。”褚毅低下头,哑涩说:“秦王妃昏倒,殿下也许是怕您担忧,把秦王妃接进宫里医治。”
“哦。”
她讷讷出一声。
然后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褚毅看着年少的王妃突然低下头,用袖子不断擦脸。
她没有出声,可那细弱的、小小的哽咽声,不知为何叫人特别不忍。
她瓮声瓮气:“我姐姐没什么事吧。”
褚毅不忍心,低低回答:“秦王妃没有受伤,只是略受了惊吓。”
“嗯嗯。”朝朝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终归是我对不起婷姐姐。”她是想扯出个笑来,但比哭还难看,她低下头,小小的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世上的道理大概就是这样,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这样也好。
这样也挺好的。
她擦着脸,衣摆蔫耷落在地上,慢慢往回屋里走。
褚毅忍不住:“王妃…”
“别叫我王妃啦。”朝朝轻声说:“叫我衡姑娘吧。”
她没有再看褚毅,就慢慢走上台阶,走回屋里。
“王妃…”
朝朝抬起头,对上无数双讷讷忐忑的目光,抿着嘴巴勉强笑了笑,她抹了抹脸:“没关系,我们赢啦,都没事了。”
“大家帮我换身衣裳吧。”她说:“就换我从家里带的衣服,找一件过来吧。”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安慰,讷讷应声,悄然散开了。
朝朝怔怔看着喜床散落红枣桂圆,刚扯下的红盖头就半搭在床头,她摸了几下,坐下去,轻轻摸着身上的嫁衣,
“……”
再忍不住,她整张脸皱起来,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一颗一颗,在布料上湿漫开。
她的夫君喜欢她的姐姐。
他不会娶她了。
这一身她亲手绣的、绣了好多年的嫁衣,
再也不会有机会穿了。
有些事朝朝不是一无所觉。
她和九公子做了十几年的未婚夫妻,十几年,甚至比寻常夫妻更亲密熟悉。
秦王劫走婷姐姐那一天,她被他拉上马背,看见了他望着婷姐姐的方向吐血。
也或许比那更早,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察觉到他细微的不对。
他仿佛总对婷姐姐的动向感兴趣,当她和婷姐姐秋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的暗卫总会跟在隐蔽处,在照料她的安全的同时,她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隐秘关注着婷姐姐的信息。
那都是些并不突兀的、细微而隐秘的异样,如果换一个随性大意的人,根本不会在意。
但朝朝不是。
她的心太细腻,她的直觉太敏锐,能察觉最细小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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