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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还是无法完全相信陈秋,可他也不是无心人。听了那种充满感情的声线,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说一点都没有动摇,那是假的。林春无法推开陈秋,冷冷说一句:「我们的事就算了。」相反的,他挺起身,虚拥着陈秋,彷彿怕自己太用力、会弄伤他。林春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透过这个动作,去跟陈秋表示:够了,够了。

他想,陈秋也很明白,他们之间的不稳定,不论用多少拥抱或性爱,都无法消除。那些东西只是一种麻醉药,的确令人暂时不痛,去了另一个如梦似幻的境地。可是药效过了,现实依然残酷,他们的心之间还是有距离。

一个觉得自己剖白了很多次、对方仍不肯相信,不免有挫败感与委屈,想自己跟好几个人恋爱过了,第一次投入那么多感情,对方仍不领情;另一个人则先被对方的美丽所吸引,很快又怯于对方的出色,患得患失,催眠自己要将感情等同游戏,既已投入其中,就要有心理准备,这段感情随时会完结,就如人之生死那般无常,所以自己要珍惜每一分一秒相处的时刻,同时又不禁感到悲哀。

林春觉得,他们彷彿在玩一场捉迷藏。陈秋追,他跑;有时他捨不得陈秋落后,怕再也见不到他,便跑得慢一点,有时他觉得自己再不跑,就会失去自我,遂跑得更快,明哲保身。陈秋将他变成一个有心、有血有肉的人,但同时令他变得更软弱、更怕受伤。跟陈秋相处久了,他似乎亦沾染了陈秋的坏习惯:矛盾。

爱一个人,也怕对方;想得到怜爱,又怕自己深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林春隐隐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和陈秋也会有问题,倒不如趁这时期分开——中七与大一之间的交界,恰好是情人分手的季节。他和陈秋若是趁着这段时间,自然分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陈秋说,他不会轻易放手。那一句话使林春浑身躁热,一张脸烧得热辣辣,眼睛也快要蒸出水来。他合上眼,落下一道闸去堵截那衝动的水花,可是他却关不上自己的心门。

「我不是一个好情人。」林春不敢睁开眼。

「我也不是。我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林春看不见陈秋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愈来愈近,气息吹拂他的耳朵,没地引起一阵情热。陈秋的声音又响起:「我很自私,无理而任性,你不是说过我像秦始皇吗?呵,真是一个贴切生动的比喻。我是那专横霸道的千古一帝,那你就是黔首(註一)了,是吗?我要你跪在我脚下,要你夜夜躺在我的龙床上,要你承欢于我身下,你没有选择权。可是,你不正正喜欢这一点吗?

「林春,不要以为只有你是智者、只有你看得清全局。我和你,是半斤八两。我知道你喜欢别人逼你做事,你太没主见了。我不停强逼你去做这样、做那样,表面上是那么的不愿意,实际上不是真的那么不满吧?如果你真的憎恨这一切,早就走了。虽然你或多或少变得坦承,但这还不够。你是懦夫。你不是弱者,但软弱得可笑。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还记得我俩说过吗?

「所有东西都是有价的,包括感情、亲情在内。那个价格不一定是金钱,或者是一些无形的东西,我也说不清。可是,不付出就能得到感情,世界上没有那么着数的事。有买卖,就有风险,得到或者得不到。付出那么一点点东西,不敢投身入去,就妄想能得到所有你要的东西,未免太无耻了。

「我不觉得自己卑鄙。我承认自己有野心,步步进逼,直至你属于我为止——不,你从来就不属于我。」说着,陈秋紧紧揽着林春的肩膀,林春惘然睁开眼,泪花凝结于眼瞼,眼睫毛好似胶着、缠在一起,可他没有揉自己的眼睛,他不想清醒。

「我会累,我也是一个人。就算是皇帝,也会觉得累,不是吗?但我不想输。我不想在投入过后,未战先败阵,如丧家狗般退下来。在你狠下心推开我之前,我都不会走。很贱,是不是?或者我有我老豆的血统,所以连这么下作的事都做得出。」

陈秋托起林春的下巴,那上佻的桃花眼微瞇,眼光像挟着刀枪般,有杀伤力,那是一双致命的眼睛,他的笑容有点阴险,陈秋是如一株带有剧毒的美丽花草,他说:「来吧。狠下心肠推开我,将我踢下床,说『我再也不想跟你这人妖在一起』,如果你说得出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林春想说陈秋卑鄙,可是,他忽然不知道,卑鄙的到底是陈秋或是自己。陈秋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一次次自胸口挖出来,摊在他面前,但林春连对他作一个承诺也不敢。这就是陈秋的真心?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能有真心?人生长路漫漫,叫他如何能相信,这一段荒唐的恋情能持续到最终?能否达到最终又是否重要?然而,这段情感的终结必然会是他生命中,一个无法忽视的疤痕,也许还会隐隐作痛,他玩不起,也没能力说不玩。

他被陈秋轻柔地吻过。他听到陈秋对他说着抚慰的话。他的双手被扣住,如被渔网勒紧身子的游鱼,身子被逼坦露于渔翁眼前,没有权利去害羞。陈秋为他注射麻醉药,理智退化成动物的本能,他无耻地追寻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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