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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房槿恩。「为甚么……你会这么说?」
他吐了一口气,「那是因为我和那傢伙的孽缘从国中就一直持续到现在呀,我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完整看见他整个进化史的见证者——唷。」他的语气有些轻浮,像是与自己毫无关係一般,虽然可能事实就是如此。
「怎么说?」但我的好奇心已被点燃了,要熄火可能会秀逗。
他乾咳了几声,像是要作出甚么长篇大论似的,抬头仰望活动中心的天花板。「这里太吵了,我们还是出去讲吧,反正游恆星现在应该陷入了林黛玉状态,要一段时间才会恢復。」
……甚么意思啊他,这人看样子也不怎么正常。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秀逗我还是和他走到了外头,其实还是一样吵闹只是少了回音。
双手插腰,待他开口。
只见房槿恩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在活动中心里头的举动,抬头望向天空,「……国一刚开学的时候,游恆星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别人在聊天互相认识他却只是静静的待在位子上低下头,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安静到连坐在旁边的我也快要忽略他。」缓缓开口道,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他几乎不与人打交道,在班上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看他似乎也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就这么过了两年多。记得国三毕业要表演的时候,我们班决定要演戏,大家都有一个角色,甚么旁白路人甲之类的啊,结果等我们都安排好后才发现居然忘了游恆星。」说到这儿,他抿了抿唇,我也跟着眨了几下眼。
「——最后我们让他演一棵树,站在舞台的最角落的那一棵树。」深吸了一大口气,语气甚是平静。
是啊,一棵树,不过那又如何?要说当陪衬我也常常在当呀,难不成这傢伙的自尊心有强到这样?
接着房槿恩的眼神似乎变得黯淡了些,迟疑了一会儿。「……我看见了他很努力的在当一棵树,每次练习的时候他都尽力要让自己维持静止状态,只记得有一次他因为那天肚子很痛很痛所以动作有些扭捏,距离毕业典礼又只剩下不到一个礼拜了。班上其中一个恰北北看见了以后就气冲冲的走到游恆星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不会好好当一棵树吗?就站着、站着就好了!』,那时候游恆星并没有答话,只是继续站在那儿任凭那女的叫骂,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拔腿跑进厕所里。」他还刻意的模仿了那兇狠的语气,令人对游恆星感到同情。
我沉默着没有答腔,与房槿恩对望了零点零三秒鐘。
「最后那棵树在领完毕业证书后就落跑了,但戏还是照演,并没有因为他突然的消失而有所改变。」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重,像是凝结了一般,的确,一场戏剧纵使少了一点陪衬还是能继续,更何况是一棵不说话只是呆呆站在那儿的树呢?但游恆星是个人呀。
「班上所有人都对他很不谅解或是很无感无所谓,我本来以为应该不会在和他有交集了,谁知道在毕业的那个暑假去高中新生报到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姓名和熟悉的长相又再一次的出现在我身边。」感觉精彩的要来了,我不自觉踏了几下步。
吞了吞口水,「那是游恆星,他一看见我就用力的扯着我的肩膀,满面笑容和我大声说哈囉,我整个人都被吓到了!那并不是我所认识的游恆星,我怀疑那可能只是名字长相声音都和他一样的另外一个人而已。」讲到这,房槿恩的额头上不禁飆出了几滴冷汗。「但是下一秒他就对我说:『是房槿恩对吧?我们好有缘哪又是同班耶!请多多指教哦!』,语毕后他便到处跑去和人套交情猛聊天,我也不晓得为甚么就变成他的挚友了。那过度开朗的语气真的无法和之前那个沉默不与人打交道的傢伙联想在一起。」
「他是怎么了?」聆听许久的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脚有些酸了,盘腿就地而坐,先生你一定要坐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吗?
「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放学的时候他和我搭同一班公车,我就趁这个时候以一种严肃的表情质问他究竟是怎么了,谁知道游恆星那傢伙听了以后停顿了几秒鐘,然后大笑了几声,说:『你发现囉?那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哦!我花了好几天去研究学习开朗和幽默,果然有成功啊!』,他的嘴角整个是歪掉的,不晓得是真高兴还是怎样。」
「我又问他这是甚么意思,只见游恆星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因为我不想再当个连站着也会被人唾弃的树。』,他是这么回答我的。」至此,房槿恩和我也都不觉低下了头,一片沉默。
良久。
「啪。」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左肩,往后头一看,原来是去厕所去了十几分鐘的游恆星。「欸你们怎么出来都没有和我说?害我在里面找很久耶。」鼓起双颊,不悦的抱怨道。
「谁像你啊去上个厕所去了十多分鐘,不晓得是去干甚么齁。」房槿恩仍用平常的口气与他做损友式的对话,不过这证明了他真的是个好朋友。
「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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