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晃晃悠悠地走了半个时辰,才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回肁国的方向。
冬日的风从他面上吹过,带着刺痛感。宁辞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了,就如同他当日离开一样。但另一个念头,却无法抑制得冒了出来。
我只看他一眼便好,我只偷偷地再看他一眼。宁辞想,今日是他生辰,他此生恐怕都无法再见到去岁漫天为他而来的星子,那至少再看容炀一眼,或许也不算太出格。
宁辞心中明白这不过是虚假的宽慰,又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来中天楼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幌子。然而无论怎样,他已不由自主地翻身上马,将错就错往堂庭山的方向去了。
深冬时节,山上草木仍旧茂密。一路上山都没有遇见任何的阻碍,宫门口的道童都不知去了哪里,神山禁地依然容他随意出入。
宁辞在看见贪狼殿的飞檐时勒住了马,将它拴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悄悄走了上去。
天色还未亮,带着一层灰雾。宁辞小心翼翼地,害怕惊动了打瞌睡的值夜侍女,从殿后绕了过去。
他一颗心几乎提在喉咙口,慢慢靠近内殿。左边靠近床榻的窗户微微留出一条缝,有隐约的沉香气透出来,那是容炀素来的习惯。殿内漆黑一片,宁辞想容炀应当是还睡着,然而走近了,他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不在山上么?宁辞将窗户推开一些,翻进去,床榻上的锦被也齐整地叠着。他一下子无措起来。不知自己是该就此打道回府,还是找个地方等。正焦灼着,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心念一动,从原路翻了出去,溜到了天枢宫。
他知道自己来对了,天枢宫里,烛火在雕花的木窗上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来。
宁辞像受了蛊惑一般,站在一棵云杉树后,伸手虚虚描着那个轮廓。天一点点地亮起来,他想自己该走了,但总是挪不动步。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枢宫里传来妥协般的一声叹气,因为静,所以格外突兀。
紧接着,宫门被一小块碎玉弹开了,容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响起:“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周围没有其它人,是在说他无疑了。宁辞愣了一愣,犹豫着,还是走了进去。
天枢宫和他半年前离开时没有任何分别,连他摹到一半的帖子都还在书案上搁着。容炀仍是一身玄衣,坐在桌边,抬眸静静看着他,神情难辨喜怒。
宁辞默默在他对面坐下,近乡情怯一般,也不敢看他的脸,捧着温热的茶盏,万语千言,什么也说不出。
容炀倒是打量他半晌,用手轻轻扣了扣桌子,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怎么瘦了这样多?”
宁辞只觉心中酸胀,低头喝了口茶遮掩过去,也不回答,轻声问他:“你何时知道是我的?”
“你当堂庭山是什么地方?”这个时辰,慢慢有侍女在走动了,但并没有人往天枢宫来。容炀偏头看着窗外,道:“当日自己说不回来,怎地又反悔了?”
宁辞无言以对,他本就是为了见容炀一面来的,如今见到了,似乎也该够了。想了想,干脆起身欲走。容炀却眼疾手快地把他肩往下一压,皱眉道:“脾气愈发好了,却是一句都说不得了。”
宁辞用力咬着唇角,仍是沉默着,容炀见他这样情状,到底不忍心,缓了语气道:“这又是做什么?倒像是谁给你委屈受了真是受了委屈?”
容炀只当他在京中过得不好,虽觉得不应该,还是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宁辞的头发:“真要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告诉我。你自五岁起,便是我哄着长大的,我就是再气,也不可能当真不管你。”
容炀掌心的温度,像一团火种一直从心间烧过,让他无法自持。宁辞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他所有的躲避,苦苦的压抑,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实在太高估自己而低估容炀了。从他决定见容炀一面开始,或者更早一些,从他离京开始,他拼命隐藏的贪恋再次一点一点积聚起来。
他早就应该知晓,他真的见到了容炀,也不会满足,想要的只会更多。分别的半年,不过让他面对容炀时,非分之想更浓。
宁辞想自己原来是自私的,他或许是不够爱容炀,否则,为着容炀好,他都应该继续将埋于心底。而不是像此刻一般,所有的冷静,所有在告诉他不应该的理智,都如长提溃于蚁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厌恶着自己,又还是克制不住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容炀:“我做错什么,你都能原谅我么?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么?”
容炀只觉他这话问得奇怪,心道非要走的是你,回来的也是你,真要有什么隐情,何不早些告诉我?却看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虽还有气,倒是心疼更多一些。用拇指摸了摸他的眼睑,道:“是。都原谅你,都给你。你便是想要堂庭山,也”
他话音未落,宁辞已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极其用力,指甲想要扣进他的肉里:“容炀。我不想要那些,我只想要你。”
他心下一横,迎着容炀微微惊讶的目光,贴上了他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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