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当家要点脸。我们的生意为什么到现在没结清?”
叶扶琉把他的折扇挪开,纤细的指骨清脆地敲击桌面,说一句敲一下,越敲越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叫做银货两讫。我的货等了几天了?货款呢?”
“货款备好了,临时找不着船。”沈璃慢悠悠扇了扇风,“这批汉砖不是寻常的货物,多留在五口镇一日运不出去,便多一分危险。不比我多说,叶小娘子你懂的。”
“所以?”
“还是银货两讫,我沈某人不压叶小娘子你的价,一块汉砖一两金,你收款,我收货。我加个额外条件,叶家借艘船,把货尽快运走。”
借船不是不能商量。但叶扶琉早不是头一天出来做生意了。雪白漂亮的手指尖在桌上又敲了敲,唇角微微上翘。
“说得好好的借船,等船跟着你沈家商队出了五口镇,船上旗子标志一换,把我家船夫赶下船来,你改口说是你沈家的商船,叫我何处喊冤去?借船可以,同等价钱的信物,比方说金饼,银锭,北方的皮货,南方的象牙,留点下来。”
沈璃笑了。
叶扶琉长得处处合了他的眼,脾气更对了他的胃口,敲得响的纤长秀气的手指头也觉得漂亮。他的视线盯着,手指头敲在心尖上,想把人弄回家做夫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沈璃目光闪了闪,装作无事挪开,“和一艘商船等价的信物,沈家当然出得起。但等沈家商队出镇子卸完了货,你家船夫领着商船顺水回了五口镇,你又反悔不归还信物,岂不是我沈家巨亏?”
叶扶琉敲桌子的手收回去了。看似规矩地合拢放在膝头,艳色的大红石榴裙衬得手指纤长雪白,手指头却又不安生,白生生地绞在一处,看得沈璃口干舌燥。
叶扶琉歪了下头,“沈大当家有话直说。”
“为了两边稳妥起见……”沈璃胸有成竹说出他的打算。
“沈家可以出和商船等价的信物,信物留在叶家,但需得请叶小娘子亲自跟船。船出镇子卸了货,叶小娘子原地多盘亘两日,等商船回五口镇,等叶家把信物送还过来,叶小娘子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原来沈大当家早打算好了,你出信物,要我跟船。”叶扶琉打断他,“但我不明白,一桩简单生意为什么被你弄得这么麻烦?你有钱,我有船,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白讨一艘船,讨不着又借?你就不能直接出钱跟我买一艘船吗?”
沈璃:“……”这小娘子脑筋怎么转得这么快!
直接把船买了,没有鱼饵吊着,如何能哄得她一个当家小娘子心甘情愿跟他的商队走?!
沈璃眉心一跳, 负隅顽抗,“沈家不缺商船,无需再买一艘, 只需暂借……”
“刚刚还说沈家弄不到船,现在又不缺船了?”叶扶琉起身赶人,“沈大当?家昨夜看来是整夜没?睡, 脑子不清醒。我不跟脑子不清不楚的人做生?意, 送客!”
秦陇手持一根长棍,摆出打狗姿势过来送客。
沈璃眼皮子狂跳。
秦陇这?个叶家大管事?来赶他出门, 他认了。林大郎那厮居然也听叶家吩咐,手握一根木棍对他龇牙算什么?
沈璃忍耐着没?发?作, 起身道,“昨夜确实整夜未合眼。我先回?去睡, 睡好了再来商议。”领着几名心腹出了门。
门在背后砰的关上。
沈璃回?身看了一眼, 脸色难看起来。
软硬不吃,还不好糊弄!这?次治不住她, 他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把人带回?家做夫人?
藏在袍袖中的手指动了动, 捏紧了江宁府发?往江南各县镇的重金悬赏缉捕令。
黄纸公?文在掌心揉成?一团。
——
大门关紧, 叶扶琉也回?身看了一眼。
“怎么了?”素秋过来悄声道, “看你脸色不好,沈大当?家的生?意没?谈拢?”
“心思不知歪到哪处去了,不像专心做生?意,倒像在算计。和他谈的大生?意可能要黄。”叶扶琉有点烦恼,“或许要寻新买家了。”
素秋:“那就再寻个新买家。刚才上茶的时候,我看那姓沈的眼神不对。”
“你也察觉了?他用话术忽悠我。”叶扶琉琢磨了一会儿, “有个把柄落在他手上,直接把他踢了有风险。得先去除风险, 再寻个买家,最后安安稳稳地把他踢了。”
事?情就此决定下来,叶扶琉领着素秋往后院走。
沈家带来的不愉快被她抛在前院待客厅,迈进第二进的垂花门时,心思转去别处,她笑出了声。
“素秋,我们之前猜错了。魏家不是做盐商的。”
“不是做盐商的?还有什么营生?能赚得他家许多?钱?”
“他家啊,也是个无本?万利的营生?。”
素秋:?
“无本?万利”的营生?,是何等营生??
娘子意味深长的一个“也”字……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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