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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落霞派山顶传来了钟声。
三下一次,重复三次,是丧钟。
陆展清赶到尧经年住处时,弟子们披麻戴孝,围了个水泄不通。
弟子们见陆展清前来,纷纷见礼,让出了一条道。
临时缝制的白布短,勉强盖住床上板直僵硬的身体,露出两只老病沉疴的脚。
落云子坐在床沿,握着尧经年布满斑点的手,悲痛不已。
“前辈。”
陆展清走近,扯过床上的被褥盖住那双脚,才坐下来道:“节哀。”
落云子长叹:“原本以为他能撑过今年,没想到,连开春都撑不到。”
“尧师伯满身病痛,熬了这么些年,实属不易。元宵宴送他回来那次,师伯还在与我说,这些年,欠前辈良多。”
陆展清想起那晚,昏暗床幔里,尧经年拉着他的手说的话。
“……我这一生,只为门派,大义当头,不问私情。子衿怨我,对我做的这一切,我也认了。只是可惜,师兄这么个半仙之人,原本可以清心寡欲,沉心修炼,再上一层,蜕凡成仙。却因为我,耗完了半生修来的仙力,一身内力也快掏空。”
尧经年在陆展清的搀扶中艰难地躺下:“我怕是时日无多了,只是可惜了门派。倘若不是我,师兄定能让落霞派流芳百世。可如今,正勉武功平平,云清资质平庸,不出两年,落霞派将彻底没落。”
他痛不欲生,喃喃道:“到底,我还是成了落霞派的罪人。”
弟子们的哀哭扯回了陆展清的思绪。
他扶着落云子起身,道:“师伯忧心您与门派,曾对晚辈言,他死后,希望您能将他的骨灰迎风而撒,让他落在落霞派的每一处。”
门外,天地浩渺,云雾茫茫。
落云子迎风而立,粗糙的帛衣猎猎作响。
“展清,其实我一直很愧疚,你年幼被送走时没能护着你,前几日后山那次,也没能及时出手制止。”
落云子苦笑一声:“实在是,我这一身内力,早就在经年身上耗干了,不过是碍于这一派之主的位置,有苦难言。如今就是对上正勉与云清,我也不是对手。”
陆展清摇了摇头:“前辈千万别这么说,您救影三耗费颇多,晚辈羞愧不已。”
“说起来,这几日常有弟子来报,一直有疑似千巧阁的暗探在外伺机而动,想来是针对你或是小兄弟的,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挡了回去。经年刚过世,门派要闭派三天。这几日,你就安心带着小兄弟,在门派多休息几日吧。”
落云子每每瞧见那些像毒蛇一般潜伏在大阵外围的暗卫们,便能感知到陆展清处处掣肘的处境,对陆正勉那一家更是多了几分不满。
一个鲜红的玉佩呈在眼前。
“这是之前准备给经年用的红药子,听你言辞不像好物,我便一直收着,没给他用。你收好,说不定日后能找到什么线索。”
“至于你托我打听的四家消息,我翻遍了许多古籍,也只有些蛛丝马迹。”几页薄薄的纸在老者颤巍巍的手上抖动:“百年江湖,凡是涉及到四家的事情,都是一片血雨腥风。你若真要走这条路,务必爱惜自身。”
老者言辞恳切,声声嘱咐。
陆展清一撩衣袍,双膝跪地,向落云子行了大礼。
门派有丧事,弟子们一律不准明火煮食,只门派的膳堂每天开启两个时辰,供应膳食。
影三是被陆展清从睡梦中强行拽起来的,此刻的他坐在膳堂的角落里,似乎还没睡醒,带着些懵。
周遭的弟子们都围着长桌而坐,絮絮叨叨地讨论着尧经年的生平。
陆展清端着食物走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现在不吃,晚些就没得吃了。你两天未进食,汤药的药下得重,到底伤身。简单吃些,回去再睡。”
两人来的晚,本就少的荤菜被早就被一抢而光,只剩下了清淡的白粥和几样素菜。
回过神的嗅觉和味觉很快就让影三饥肠辘辘。
“谢谢少阁主。”
他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碗,准备拿起勺子一鼓作气。
被纱布厚厚裹住的右手没拿住勺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影三在那一声清脆响中惶恐不安地起身,眼瞧着就要在那一地的碎渣子中跪下。
长臂将他一揽,陆展清已然坐在了他身旁,带着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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