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了口口水,侧目看蓝衣女人,就偷偷看了那么一眼,匆匆收回目光:“我没成家,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就我自己一个人,平时上工挣了钱也就我一个人花,所以还能攒下来一些。
我家里没有这样的事,我是陪着周嫂子进京来的。”
这种事情赵盈没心思理会,只是大概听明白了。
估计这九个人,都是一样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周三儿的邻居们。
至于当初谁给了他们胆子,跑到巡抚衙门去闹事,这就无从得知。
赵盈撇嘴,回身去问郭照彬:“郭指挥使现在还觉得,该把他们当做刁民抓回指挥使司吗?”
郭照彬一时语塞:“殿下,不是臣不问是非曲直,这里是京城。
京师重地,天子居所,臣身为京卫指挥使司都指挥使,殿下也会说,拱卫京师是指挥使司职责所在,更是臣的职责所在。
臣就算是把人带回指挥使司,又不会审问,不会用刑,也并不是不能问清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的。”
“孤说郭指挥使是在强词夺理。”
薛闲亭立时帮了一句腔:“说不得还有泼脏水的嫌疑。”
郭照彬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薛闲亭挑眉:“难道不是吗?”
“我从没这么想过!”
他咬牙切齿,愤恨不已,横了薛闲亭一眼。
薛闲亭哦了一声:“我还没说郭指挥使泼什么脏水,你又知道了?”
“你——”他气结,抬手去指薛闲亭,连指尖都在抖着。
赵盈这才做起和事佬,说了句好了,打断了二人的针锋相对,才同台阶下的男男女女女们又道:“你们有冤情,受了委屈,想给自己,给家里人讨个说法,要个公道,想看朝廷立时三刻处死胡为先,我能理解。
但西北闹灾,朝廷先后两次派赈灾银,甚至派了晋王殿下亲往西北,主持灾情。
当日广宁侯世子和晋王殿下查出胡为先贪赃枉法,监守自盗,一道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上达天听,而后罢官抄家,押送进京,这你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没有人要袒护胡为先,也没有人能护得住他。
将胡为先收押司隶院,是天子金口,自然便有天子的用意。
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那都是些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这样的大道理又怎么能懂呢?
于是面面相觑,个个看起来都不怎么受用的样子。
赵盈仍旧耐着性子:“你们不懂,我不强求你们明白。可你们这样聚众围在司隶院府衙外,的确不成体统。
我体谅你们情有可原,斥了郭指挥使两句,实则你们要知道,今天郭指挥使就算真的抓了你们回去,也并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
这里是京城,规矩大的很。
胡为先案现而今没有定论,你们觉得心有不甘,大可以留在京城,等着看胡为先的下场,只是不要再到司隶院来纠缠。”
那女人咬了咬牙,犹犹豫豫的:“殿下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们真的是不懂的,殿下要我们等着看胡为先的下场,他真的会不得好死吗?
他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皇上怎么不立马杀了他?
把人关起来,是不是关上天,就放了呢?
我们的家人都是他害死的,他要给我们偿命的!”
赵盈眯着眼打量那女人。
她始终低眉顺目,其实不太看得清她的神情,连眼神也瞧不见的。
究竟是真的不懂事,是个胡搅蛮缠的市井妇人,还是受人指使,精明能干的伶俐人,赵盈不得而知。
再好的耐心,也总有消磨殆尽的时候。
赵盈嗤了一声:“那不然你们继续闹,等着指挥使司或是顺天府来抓你们回去,按刁民闹事处理。”
女人被倒噎住,愣了一瞬:“殿下知道我们的苦楚……”
“天底下谁没有苦处?谁没有难处?”赵盈冷淡的打断她,“你们肯安分,在京中的一切吃住花销,我会上折奏明父皇,由户部替你们出。
你们不肯安分,今天就跟着郭指挥使去吧。”
“这……”
“当然了,事后我也会派人去调查,你们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可没有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赵盈往后退,一直退到和薛闲亭比肩的位置上站定:“自己选吧。”
她看见那个男人悄悄地扯了扯女人的袖口,女人也转脸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眼神交汇不知道是做了何等交流。
总之蓝衣女人安静下来,倒是那男人替她开口应下来:“殿下说的我们当然不敢不听,殿下是好人,会替我们小老百姓说话,替我们小老百姓着想,我们是感激殿下的。”
郭照彬脸色就更黑了。
那他就是不会替老百姓着想的大恶人呗?
薛闲亭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盈不动声色掐了他一把,转头叫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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