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抿唇:“小舅舅?”
“当然是要管的,抓起来关了两天,就给放了,可老百姓还是进不了山。”他这回真真切切从鼻子里挤出声音来,哼了一声,“抓了这些,还有别的人在这儿守着,要不然就不守着,等人进了山,没走多远,就有人窜出来把你绑了,也不真弄伤了你,绑起来扔出山,反正是不叫你进。
老百姓不干呐,围着府衙闹了好久,得有两三个月吧,这事儿就没完。
章乐清是个好官儿,处处为百姓着想,就又抓了人,大开府衙大门,升堂问案。
这大刑也懂了,还打死了一个,人家咬死了不松口。
再过一些时日,他寻了个理由,说是城中有户人家,家中亲眷身染怪病,请了一道人去看过,说是这座山中有仙灵,从前庇护着他家里人,可近些年受了惊扰,所以才有此事。
人家家里有钱,肯出银子,城中百姓但凡需进山的,按人头发,每人每月一两银子。
但就是不能告诉老百姓,到底是哪户人家干这种事,说是给人知道了,越发惊动激怒仙灵,他家里人大概就活不成了。”
赵盈听得眼角直抽。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借口?这样鬼话连篇的扯谎竟也有人信吗?
宋乐仪显然也是这样想:“这不胡扯吗?这也信的?”
“怎么不信?山反正是进不去了,再闹下去也没结果。官府这样说,就摆明了是偏袒人家的,章乐清素来官声不错,扬州百姓其实大多都很信他,况且那银子是实打实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宋子安挑眉看她:“一两银子你觉得不值什么吧?根本看不在眼里吧?”
宋乐仪一时语塞。
她向来不敢过分挥霍,怕旁人攥着她逾越奢靡为难她父兄,但她出门去吃个茶,听个戏,一日也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她确实觉得不值什么。
宋子安见她不吭声,才继续道:“你宋大姑娘买只镯子,就够庄稼百姓过一年的了。
人家肯出钱,按人头发银子,一个人一年能得十二两,就是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也够活着的了。
虽然是不叫他们进山了,可这不就等于是人家占了山,出银子养着他们这些人,总不会叫他们饿死。
这样的好事,谁不干呢?”
确然是好事。
但宋子安有句话说得对,这是占山!
山田地庄,那也都该归朝廷所有,从来也没有私人占去这一说的。
赵盈冷笑道:“章乐清端的是两袖清风的做派,私下里却干这样的事,小舅舅既晓得其中有古怪,在扬州府六年,竟然连一道折子也没有上过。
你一面同我说没有证据,一面带着我来看这个——这不算证据?你还要什么样的证据。”
“如果确有其事呢?”她是不高兴了,语气不善,宋子安却没生气,长叹道,“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变成真的。我具折进京,参章乐清什么呢?
他是读书人,是文臣,一肚子的酸腐,到时候被传召回京,跪在太极殿或是清宁殿,在皇上面前哭一场,只说可怜人家一片孝心,想着等到人家家里人病好了,老百姓还是能进山,两全其美的事儿。
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把整座山给占了吧?
人家单就是不叫你从这处进山,这么大一座山,你绕道啊,绕到北面,绕到东面,哪里不能打猎采药去?
不过是几代人都从这儿进山,轻车熟路,习惯了,也觉得安全,知道哪里可以走,哪里不能走,埋下捕兽的陷阱在哪里,心里有数,一路上能避开,不会有危险。
若换个地方进山,得摸索着来罢了。
可真到活不下去的份儿上,还管这个了?
我说等同于占了山,到底人家也没有真占了去。
扬州城有多少百姓你知道吗?
要进山打猎采药的又有多少人你了解过吗?
每人一年十二两银子,真金白银给出去的,那么多的钱,把这些人养起来了,没叫扬州饿死一个人,凭什么抓人家?”
他似乎也来气,说来说去,是手段高明:“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查的,你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怀雍却觉得恐怕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宋云嘉本人就供职户部,任浙江清吏司郎中,扬州府属南直隶,但行政事务上大多归河南清吏司管。
宋子安觉得占山之事有古怪,现在看来,他是怀疑许家私开了这座山里的金矿,怕被人发现,所以不动声色派人把守在山脚下,又和章乐清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花银子买平安,压下百姓的怒火,不叫他们闹起来。
既然如此,就算不上折子,一封家书送回京,只交给宋云嘉,让宋云嘉私下里跟河南清吏司郎中通个气儿,多警醒着点。
等到年底清查矿产时,随便寻个什么错处由头,派了户部的人到扬州府彻查一番,这事儿也早就弄明白了。
何至于要等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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