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被卖的少女遇到的买家是个丧良心的,见她不听话便非打即骂,后来知晓她是个不能生育的“石女”,竟还逼她到船上做最低贱的暗娼,嫖资一付,船帘一放,谁都能上船乐一乐。那少女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直接跳进水里,人没了。
不审不知道,一审才发现这伙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这是毁了多少家庭啊。
这还是他们供出来的,没供出来的说不定更多。
三娘写卷宗的时候都是义愤填膺的。
由于这伙人的性质极其严重,其中好几个都值得判个绞刑,所以崔县令得把情况上报给朝廷才能正式判决。
这是太宗皇帝定下的规定,天下刑狱凡是需要判处死刑的都得经过朝廷复核才能执行。
这样一来地方官审判时就得好好考虑了:哪怕你是铁面无私的大好官,判案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治下出现这样的重大案情难道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所以一般情况下,能不捅到外面去,地方官都会遮掩下来,这是古来皆通的道理。
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伙人贩子是流窜作案,自己本不是蓝田县人,过去的受害者也大多不是蓝田县人。于是这桩案子对蓝田县几个县官来说那绝对是只有功劳、没有过错!
崔县令趁着年底考核的机会把这桩大案报了上去,虽然卖得远的那些受害者没来得及去找回来(且不一定能找回来),但案情已经十分清晰了,证据也十分充分,剩下的只需要朝廷派人去相应地区接回被拐卖的妇人孩子就成。
大唐涉及死刑的案件一般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负责复核,情况严重的还要拿到中书门下以及尚书九卿面前讨论一轮。
三娘一路忙碌到除夕,才终于有空回长安过年。过年有许多亲朋好友要往来,所以二老准备年后与她一同到蓝田县来,她正好回去接上二老一起。
“瘦了。”王氏见到女儿,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不由得说出天下当娘的都爱说的一句话。只要儿女离家久了,在亲娘眼里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总还是在身边看着才放心。
三娘道:“没有,上回我看人给小孩子称重,叫人给我也称了称,我还重了一些呢!”
王氏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你的个头还在长,便是重了些肯定也是瘦了。”
三娘说不过王氏,只得乖乖接受自家亲娘爱的投喂。
事实上比起很多任地在江南、岭南诸地的外官,她能留在京畿着实是因为关系实在太硬,考得又着实好。
但凡她运气差些,说不准就得像她祖父当年那样在南方各地辗转半辈子了,哪能像现在这样逢年过节还能回家看看?
趁着元日七天假,三娘把长安的亲朋好友拜访了个遍。
贺知章近来精神好了许多,又开始呼朋唤友喝酒了。
得知《蓝田县志》是三娘提议修的,贺知章也有些意动,让三娘得空给他拟个具体章程来,等他归乡后也好让乡人修一本。
这地方志修好了好处可不少,往后有新官员来赴任后先看一看,不能说对当地了若指掌,至少也比两眼抓瞎强。
三娘关心地问道:“您要回会稽去吗?”
贺知章笑道:“总是要回去的,我不回去的话,怕是要忘记故里是什么模样了。趁着我还能走动回会稽多看几眼,等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能与故去的亲人们说说乡里的变化。”
三娘道:“我舍不得您走,圣人肯定也舍不得您走。”
李隆基过了五十岁以后,平时越发爱和贺知章高寿的人说说话。
尤其是贺知章,他是真正的多朝老臣,性格又有趣,说话又好听,提到旁人永远都只是夸,从不说人半句不好,李隆基觉得多和他多聊聊天颇有些延年益寿的奇效。
这不,贺知章都八十几岁了,李隆基还让他继续在秘书省挂职。
贺知章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需要他点卯上值,他兴致来了就过去逛一圈,没兴致就呼朋唤友快快活活喝酒。
光看他这个岁数,御史都懒得弹劾他。
听了三娘的话,贺知章笑呵呵地回道:“我也舍不得长安,舍不得你们和其他酒友,所以你也不急着把县志的章程给我,得空再弄就成了。”
三娘拜访完贺知章,又去见她另一个儿时遛弯伙伴钟绍京。
开口就问钟绍京是不是也会回江西老家去。
钟绍京道:“你如今在蓝田县,守着蓝田关,我们想走不都得从你眼皮底下经过?你多看着点,就知道我回不回了。”
甭管是去贺知章老家所在的江南东道还是去他老家所在的江南西道,想出京基本都是从蓝田县走。
倒不是别的路走不通,只是这条道走的人更多,驿站接待起人来更周到而已。
钟绍京说话就是这样,他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不跟你直说,就是要让你着急。
三娘跟钟绍京唉声叹气了一会,和他说起贺知章可能要回会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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