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嘴上说一时半会不会回去,可他的岁数摆在那儿,李隆基再喜欢他也不好留他干到九十岁。等贺知章真正从秘书监的位置上退下来,估摸着就真的要走了。
钟绍京见她蔫头耷脑的,难得地宽慰了几句:“既然他想修县志,那你便好好拟个章程给他,到时候他心里有这么个念想,说不定能多活几年与你写写信。”
三娘闻言便问:“那您要么?您要不要也让家乡修个赣县县志什么的?”
钟绍京本没什么兴趣,不过想到自己也是许多年没归乡了。
真要能修上一本也是好的,要不然旁人问起来他什么都记不得。
于是钟绍京点点头道:“那你便给我也写一份好了,我让人送回去看看他们要不要修。”
三娘还去见了李腾空。
李腾空问她蓝田县那边适不适合修道。她已经到了快及笄的年龄,倘若继续留在家里难免会面临婚嫁话题,所以她想寻个清静之所潜心修行。
三娘想到自己在辋川看到的好景致,推荐她去那边静修。
这样她们得空时也能见个面,凑一起喝喝茶或者喝喝酒。
就像王维与裴迪那样,裴迪在终南山中隐居,王维在辋川口隐居,两人时常泛舟去寻对方同游。兴致来了,于舟中弹琴对饮也是常有的事。
那多快活啊!
李腾空很有些意动。
李腾空送三娘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李林甫。
李林甫瞧见了三娘,笑着问她:“你们蓝田县年前出了桩大案?”
三娘如实答道:“都是阿戡他们的功劳。”
李林甫笑了笑,又说道:“那个县志的想法也不错,你多用心些,修得好的话可以让各地都试着修一修。”
对于这种不需要自己动手、又能让自己脸上增光的大工程,李林甫是颇为喜欢的,他自己就曾主持过《开元六典》的修纂工作。
当然,在此之前张说和张九龄他们已经挂过名了,不过最后《开元六典》是在他李林甫任宰相期间修完的,那自然是由他献给李隆基。
李隆基也很喜欢这些只需要署个名就能流传千古的好事,《开元六典》名义上就是李隆基御撰。
将来后人提起这本《开元六典》,要么只提李隆基,要么只提他李林甫,至于真正负责修纂工作的家伙那肯定是无人知晓的。
就像提到大明宫,人人都知晓它是太宗皇帝命人建的,谁会记得是哪个工匠砌的墙、哪个工匠搭的梁?
三娘走后, 李腾空就和她爹商量去蓝田县清修的事。如今的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道观,她想修行多的是地方能修行,所以并不担心到了那边不好找落脚点。
李林甫:“……”
虽然已经有了这个女儿可能出家当女冠的认知, 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发愁。没想到郭家三娘来这一趟,竟还把他女儿哄去蓝田县了。
仔细想想,这也是好事一桩, 好歹有熟悉的朋友在那儿照应着。
李林甫道:“我先派人去打点好,你总得把晦日过了再去。”
李腾空点头。
李林甫喜欢权势也喜欢享受,每天只要睁开眼就是在琢磨怎么揽权和享乐,很难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万事不过心的女儿来的。
也就碰上那郭家三娘时才鲜活一些。
李林甫很快便派人去辋川一带物色适合自家女儿修行的道观。
天宝二年的正月, 没下什么雪, 一直都是天清气朗的好天气。
三娘把该拜访的亲朋好友都拜访了一遍,并将自己请张婆婆雕的闲章送到每个人手里。
闲章这种东西就是写诗作画后随意盖着玩的, 不算特别正式, 不过每一枚的图样三娘都画得格外用心,是以李白他们拿到以后都觉得挺喜欢。
年初六李白被李隆基召到兴庆宫喝酒, 李白还把三娘送他的印章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说这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李白这人就是这样,旁人对他好,他就对人掏心掏肺,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例外。
偏李隆基还真就吃他这一套。
天底下守规矩的人可太多了,偶尔出个不守规矩的他便觉得格外新鲜。
就连读着李白对外吹嘘的“归来入咸阳, 谈笑皆王公”“王公大人借颜色,金章紫绶来相趋”, 李隆基都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样赤诚而热烈的一个人,放在身边总是很开心的, 从前便没有人敢拿着什么东西到他面前来说“这是天下独一份的,连你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
李隆基拿过李白那枚“独家闲章”瞧了瞧,发现确实别致得很,印纽雕的是座崔巍高山与忽隐忽现的盘山栈道,取的是李白那首《蜀道难》中的“青泥何盘盘”之意。小小的印纽竟能把青泥栈道展现得这般细致,着实十分难得!
要不是它实在精巧至极,李白也不至于到了御前都拿出来得瑟。
而印文是三娘所写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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