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写完。
朱翊钧便道:“先生,这首诗似曾相识,朕好像在哪儿见过,让朕想想,想想。噢,对了,这诗出自徐咸的笔记小说,叫作《徐襄阳西园杂记》,对不对?”
“皇上果然博览群书,正是。”
“只是,朕记得书上是录了这首诗,却没有提出任何佐证,先生如何断定这就是建文帝写的呢?”朱翊钧提出疑问。
“的确,这诗无法断定是建文帝所写。不过关于这首诗的佐证,倒是在另一小说中有过记载。”水墨恒解释道,“正德年间,海盐有位举人,叫董硕甫,当过汉阳、安义两地知县,后因事罢官,归隐林下,自号碧里山樵,写了《碧里杂存》一书。里头关于建文帝的诸多旧事,有详细的记载。”
“该书也是轶闻传说吧?”朱翊钧这么问,是因为想到《碧里杂存》与《徐襄阳西园杂记》应该属于同一类型,毕竟正史上几乎没有关于建文帝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皇上所言极是,《碧里杂存》小说成分很大。”
“那书中是怎么记载的?”此时,于朱翊钧而言,似乎小说更合他的胃口。
水墨恒娓娓道来。
“书中记载说,建文帝尚在髫年之时,有一天夜里,太祖皇帝做了个梦,梦见内廷左右楹柱上有黑白二龙缠绕相斗。斗的结果,左边楹柱上的黑龙战胜。”
“天亮后,太祖皇帝发现,燕王与皇太孙各抱一根楹柱嬉戏,也就是后来的永乐皇帝和建文帝,而恰恰是燕王抱着左边那根楹柱,这让太祖起了疑心。”
“后来,太祖皇帝带着燕王和皇太孙御马,出了一个上联,让两人对。太祖出的上联是‘风吹马尾千条线’,皇太孙对‘雨湿羊毛一片毡’,燕王对‘日照龙鳞万点金’。太祖听了暗暗吃惊,不免喟叹天命难道不可违?”
“因此,到了传位皇太孙的那天,太祖皇帝交给他一个箧笥,并千叮万嘱:‘日后若遇大难垂死之际,方可打开一看;若遇小灾小难,万万不可随便开启。’皇太孙谨记。”
“后来,燕王从北京发兵,靖难之师围了南京紫禁城,建文帝危急之中,打开太祖皇帝给他的箧笥,只见里面躺着一件僧衣、一张度牒和一具剃刀。建文帝当即明白,连夜削发,纵火焚宫,从暗沟中逃出紫禁城。”
“书中评论说,建文帝此举,乃是顺天知命见机保身。到了正统年间,距靖难之变不知不觉中刚好过去四十年。一天,云南布政司衙门忽然来了一位老僧,自称是建文帝。”
“他从甬道步入正堂,面南而立,感慨地说:‘今吾年八十,彼已传四朝,事已定矣,不必追究,但吾有首丘之怀,故欲归尔,汝等可为奏闻。’说着,便从袖里掏出诗笺来。然而藩臣难辨真伪,只好着人将老僧礼送来京。”
“其时,建文帝宫中旧人大都不在,只有一位老宦官还活着,他信誓旦旦地说,老僧是否为建文帝,只需一验便知。方法就是让老僧脱去左脚鞋袜。老宦官一见老僧的脚底板,登时抱脚痛哭,确信那老僧就是建文帝。”
“原来,老宦官当年曾在宫中为建文帝侍浴,知道建文帝左脚板心上有一颗黑痣。见老僧左脚上恰好有一颗,而且位置和大小都一模一样,因此老宦官断定是建文帝无疑。有了这个鉴定,朝廷也就善待老僧,将他留在宫中奉养。不出两年,老僧圆寂。”
将《碧里杂存》一书中的记载一口气讲完,水墨恒稍顿了顿,接着说:
“不过,这终究只是传说,况且《碧里杂存》不被正史、也不被当世人认可,都只将它当作野史,可信度并不高。依我判断,建文帝并没有回京,而是客死他乡。”
朱翊钧听得津津有味,问:“先生的意思是,建文帝死在广西莫氏山中?那具骸骨便是他的遗体?”
“极有可能。”
“嗯。”朱翊钧也点点头,继而叹息一声,情绪激动地说,“我要是建文帝,既逃出宫里,当了和尚,也绝不会再回到这鸟笼子一般的紫禁城。”
水墨恒一惊非小,连忙抚慰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可是威加四海的太平天子。”
“太平天子?”朱翊钧轻轻“哼”了一声,过不去那坎儿,“傀儡天子还差不多!”
水墨恒更是一惊:“请皇上恕罪!我不该讲建文帝的故事,他的故事充满了灰色调。”
朱翊钧不以为然道:“先生何罪之有?又与建文帝的故事何干?先生给朕讲他的故事,只是为了让朕放松放松,同时让朕明白江山不易,不能荒废。朕不过一时伤感罢了,若真想当和尚、出宫不回来,就不会如此害怕娘亲废掉朕的帝位,是不是?”
“皇上言之有理。”水墨恒笑了,问道,“那皇上的心情,现在好些了没?”
“好多了,一见到先生,心情就好些。哦,对了,”朱翊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天在云台,张先生说找你聊聊,这两天好像也没找过你吧?”
水墨恒点头道是。
“先生也没找过他?”
“没有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