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自后世,知道历史轨迹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但如果能就这样跟着宁先生走下去,也很好。
她回过神来,便听宁先生笑道:“我觉得宁舒英就很好听。”
宁舒英哼了一声,将这话题放下。
早晚,她在宁先生心里的地位会超过那个宁芳涯的!
——但她和宁芳涯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
——今天,宁先生竟然亲自教那个臭丫头骑马了!
宁馥一带缰绳,“腰要稍微放松一些。”
芳丫在马上依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她知道不远处的树下,宁舒英正朝这头看呢。
快乐加倍喔。
宁舒英果然藏不住了。
芳丫看着那女孩朝这边跑来。
“宁先生说,寨子里的马还不算多,我骑的这匹是先生亲自训练过的。”芳丫体贴地对她道:“等什么时候让人给你找一匹温顺些的小母马,我学会了再教你。”
“毕竟,宁先生那么忙,不能老麻烦她呀!”
宁舒英把手掌心都掐得生疼。
但她也很快高高地扬起头,仿佛半点儿没听出芳丫的话中之意,“我有正事,可不是那缠着宁先生浪费她时间的人。”
她转向宁馥,道:“寨子里来人了,说是60军的,要见你。”
宁馥挑了挑眉,“走。”
郑家的“求援”竟然真的引来了60军的人。
不过说来也好笑,援军已到,求援的人却早已用不上了。
对方也的确不是来“剿匪”的。
60军想要收编白马寨。
宁馥和华轩拒绝了。
对方也并不惊讶。
白马寨可以走的路不多。从壮大伊始,就已经引起了周遭的注意。60军的这位代表,对宁馥的战地急救班和白马寨的立场,都很感兴趣。
他还顺便问了一嘴郑家财物和粮食的处置结果。
宁馥也不在意。
“财物分作两半,一半留用于山寨中的开销,一半分给山下民众,购买良种,疏通水渠。”
“粮仓已开,郑家雇佣长工短工,按劳可得。”
对方听后略显惊讶。
“做这样的决定,你们寨中的弟兄,就没有不服、不愿的?”
山匪总会惯性地觉得,抢来的自然已是自己的,哪有平白分给别人的道理?若是要做这散财的圣人,谁还来落草为寇?
宁馥只是笑笑。
“郑家的财物,是搜刮穷苦人的不义之财。郑家的粮食,粒粒是长工雇农在田里种出,天下是穷苦弟兄的天下,山寨要发展,就要做为天下人说话办事壮胆气的队伍。”
寨中是有人不情不愿。
但从这事以后,山下老百姓见了白马寨的山匪,不再是掉头就跑锁门庇护了,反而有那胆子大的,愿意凑上来攀谈,一来二去,竟然颇有几分亲热。
他们也还来“上供”,没送过自家闺女了,但土鸡蛋和粮食都不少。
管山寨叫“咱们寨子”。
山匪们中的异议渐渐就消声了。
对方走之前指了指山寨中欲开的榴花,“颜色好啊。”
宁馥送他下山,临别之际握了手。
回来华轩问她,那军代表最后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宁馥只是笑笑。
“他爱那颜色罢了。”她望向华轩,“日后若有一天要离开白马寨,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她语气温和,像平平静静地问下一餐吃什么。
华轩却觉得心跳加速。
他点了点头。
不问要去哪,不问要做什么。
1944年夏。
白马寨议事厅前的铜锣敲响三声。
滇缅战事告急。
日军飞机轰炸。
松涂县早已不是偏安一隅的小镇。老百姓日日如同惊弓之鸟,能跑得早就跑了,可多得是拖家带口,故土难离的。
如果连滇南的国门也破了,从此后,偌大国土,还有哪里可以躲避的呢?
去缅甸。
去缅甸打仗。
这个概念让许多人茫然、许多人惊骇。
这两个字不算陌生。松涂县已驻守国门,缅甸,实际上比口口相传的上海、北平,离他们都要更近。
不同的是,那里有凶残的日寇,那里不是中国。
说得好听,叫做为国出征。
讲得实际,就叫战死他乡。
即使是最最缺乏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出国远征,是个什么概念。
这场战争的惨烈,哪怕是躲在这小城里试图偏安一隅的,最最软弱的懦夫,都一清二楚。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去与那些传说中几乎非人的侵略者作战,已经被大多数人默认为去送死。
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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