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星期六,新学期报到,儿子仍骑着那辆他本不喜爱的陈旧的女式自行车。早晨起来,我真正做出决定:买车。我以为,当我慎重宣布这一决定时,儿子一定会激动,会欢腾,因为他周围的人都有了山地车,或“中华”,或“捷达”。唯独他没有,感到有损男子汉的自尊心。他曾反复提出申请,甚至多次在睡梦里欢呼:“哦!我有了山地车!”
其实,是否批准儿子的申请,是我妻子的事,她是家里的一把手,凡事她说了算。可这次她偏要放权,偏要我拍板决定。我一再推却。她始终坚持。我迷惑:平时多么重大的决定都不与我通气,这回却尊重我这个三把手。儿子也不解:明明他在家庭中的地位高我一等,此次却屈居于我。妻子终于表露了真心:男子汉、大丈夫,总得让你尝尝权力的滋味。难得她这份美意,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我想:我也的确该品尝执掌权力的味道,不然,人生一世,便少了一种体验。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早在上学期,我就大胆地做出决定:买车。我这样干脆、明朗、及时,目的是想讨儿子一个喜欢、一个好感,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多向着我一点,能多尊重我一点。可当我在晚餐上宣布决定时,儿子只偏了偏头,说了句:“这还差不多!”妻子则笑了,那笑,意味深长、神秘莫测。紧接着,儿子对我说:“拿钱来!”我问:“干什么?”“明天买车呀!”妻子不插话,依然那样笑。我期望的效果未达到,我猛然醒悟:掌权不会用,等于没掌权。想想妻子每每做出重大决策时,根本不像我这样轻松、随便,总是显得极为深沉,极其神圣,每一项决策出台,有着许多附加条件,让我和儿子感到:的确来之不易,的确关怀备至。妻此时的笑,是否笑我在这方面的浅薄和无为呢!?
于是,我补充宣布:“新车肯定是要买的。但是,本期期末考试,必须门门功课满分。”
“啊!”儿子一惊,稚嫩的脸上陡然升起了凝重的表情,用从未有过的敬畏目光将我上下打量。我顿时有一种愉悦、满足的感觉。但我又担心给儿子的压力太重,有损他的成长。我稍稍缓和了口气说:“至少总分要在全班排列前5名!如果能达到这一目标,下学期入学前准时买车!”
儿子无语,手中灵活摆弄的那双筷子,这时显得沉甸甸的。妻子不再笑,只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一晃眼,学校放暑假,儿子领回了通知书,考试总分名列全班第二。他买赛车的愿望理该实现。他又像变得像一只快活的鱼翠鸟,不再为买不买赛车的问题而担心受怕。
我也该说话算话,欲再次明确地表态,转念一想,妻子给我权利,我作出决定前,应该与她通通气,尊重她的意见。夜,趁儿子熟睡后,我凑近妻子的耳朵讲了这一想法。我看不清妻子的表情,只听她说:“学校不是布置了很多暑假作业吗?不给他一点压力,他能按时按质完成?”
响鼓不用重锤。妻子这般传帮带,我若还不懂如何掌权、如何用权,就是顽石一块,不可教化。第二日早餐,我郑重地向儿子宣布:“鉴于你期末考试取得的优异成绩,赛车肯定是要买的。不过,还要看看你在暑假里的表现,是否保质保量地完成暑假作业?是否能守在家里,不偷偷外去游泳?是否……”
“是否少看电视?是否不去同学家串门?是否练书法?是否读名著?是否长跑?是否午睡……”儿子抢过我的话题,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是否”,末尾,他加重语气说:“这些一条不做到,就不批准买赛车。”
说着,他放下碗筷,剩了半个他喜爱吃的鸡蛋没吃完。
我说:“你既然明白,就应该完全做到。”
儿子没回话。
暑假很快过去,我提出的那十几个“是否”,儿子均用自己的行动变成了令人满意的回答。新学期已经报到,明天就要正式上课,给儿子买赛车的事不容再拖了。随着新学期的开始,让他享受骑上新赛车的美味和风光。
我一家三口来到位于晓园路的阳光商场,这里陈列着“捷达”、“中华”、“美利达”等各式各样的赛车、供顾客随意挑选。我想欣赏儿子的孜孜以求的目标得以实现时的那份高兴,以及对帮助他实现这一目标的我的无限感激。我有意让他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跨入那个琳琅满目,五彩纷呈的赛车市场。他进去了,只是淡淡地绕了一圈,买“捷佳”还是买“中华”,不作任何选择。他梦寐以求的目标眼前真要实现时,反而表现得十分冷漠。怎样做才能讨他高兴和快乐?
我走近儿子,问:“你想买哪种赛车?”
他答:“随便。”
我说:“你以前不是说要买‘中华牌’山地车吗?”
他答:“那只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买不买都一样,买这种牌子的与那种牌子的也都一样。”
我茫然、无所适从。
妻子毕竟比我老练,她说:“他以前不是想买‘中华牌’吗?他周围的人不是都骑着‘中华牌’吗?就买这种,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优柔寡断,掌不了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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