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数谢璞最年轻,51岁,他领先跨过一道排水沟,到了对岸。接着,58岁的于雁军,63岁的陈模,71岁的叶君健,都不要人搀扶,相继跨了过去。萧耘扶着爸爸,说:“别急,小心点。”这时,我走上去,欲搀扶萧老,他挥挥手,说:“你不要看不起人,他们能行,我就不行?!”说着,顺利地到达了“彼岸”。他就是凭着这种精神,熬过了20多年的苦难生活。1980年,他终于重新回到告别多年的文坛,他曾诙谐地把自己比做“出土文物”。
上了车,萧老风趣地问我:“下个节目是什么呀?”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汽车在一段坑洼不平的废堤上行驶,前两天下过大雨,低洼处积满了泥水,这是参观汉寿县林科所的必经之路,别无选择。
汽车终于驶进了林科所,凭窗而望,满眼是绿树,满眼是碧水,灼人的南风,穿过遮天蔽日的意大利杨树林,似乎变成了一股股清溪,一道道细流,凉爽,湿润,而又鲜甜,车和人在林中大道上穿行,有进入亚热带森林之感。当萧老得知这里的意大利杨树获得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奖励时,兴奋异常,忍不住拍拍我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干什么事都要有毅力!如果刚才打了回转,就不能得到这美的享受呀!”这话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
作家们不顾炎热和疲劳,又驱车沧浪渔场。走进渔民黄贤湘家的小院,这简直可以和西方富豪的小别墅媲美,红花,绿树,簇拥着一栋精巧别致的小楼房,室内摆放着全套电器化家用设备。这里有闻名中外的“蝴蝶过河”——才鱼片汤。作家们尽情品尝,觉得味美可口,超过了高级厨师的手艺。萧老高兴地起身,端杯,走进厨房,向主妇进酒。女主人童梅秀笑眯了眼,接过满杯酒,一饮而尽。萧老伸出大拇指称赞。接着,他拉着黄贤湘、童梅秀这对能干而优秀的渔家夫妇,朝摄影师招呼:“来吧!请给我们留个影。”
下午,瞻仰烈士陵园。作家们肃立墓前,听人介绍詹乐贫、熊琼仙二烈士的生平事迹。末了,萧老流下了热泪,颤抖着声音说:“没有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啊!”他向烈士墓作了九十度三鞠躬。
第二天早晨,我走进萧老的住房,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萧老仅穿一件白背心,端坐写字台前,埋头挥笔泼墨,在他身前身后,床上床下,铺满了一幅幅墨迹未干的题词:
悼詹乐贫烈士墓:“碧树青天,烈墓巍然,千古英风,民俱尔瞻。烈士牺牲时年甫二十八而人中豺狼竟将其杀害,我辈能有今日之自由与幸福,胥自他们洒热血,抛头颅所致之也。”
悼熊琼仙烈士墓:“拯建水火中,遑论半边天,烈土悲英风,衷心思惆然。烈士赴义时年甫二十四,此正风华正茂时也,而敌人竟杀之。此恨绵绵无尽期,愿后来者,铭而之志诸,幸甚!”又在作家峻青为烈士陵园作的画幅上题写了:“矫矫孤松,亭亭牡丹,松以撑天,艳播人间。”
这字字句句,足以看出萧老对革命先烈的一腔深情。
1988年10月于武汉大学枫园4舍419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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