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纽约的初春,这几日总是灰蒙蒙的。中国的春节已经过了,这儿还是寒气逼人。
史莹琪身着淡驼色羊毛长裙,外披一件深咖啡色海虎绒短上衣,匆匆穿过42街。这套服装是她回国时在山城重庆买的,她问夏坤如何,夏坤说不错。又说,无论什么服装,穿在你身上都美气。这套服饰的搭配很有些“中西合璧”的味儿,突出了女性的线条和腰脉,颜色、款式的上下呼应、内外衬托,达到其“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的效果。这是那位笑容可掬的女经理为她售这套衣服时宣传的话,就凭这宣传她就定下了要买这套衣服。这位女经理是国营大商店的,国内的服务质量和态度也变化了不少。她对夏坤说时,夏坤就笑说,竞争了嘛,不变还行?除了思想教育的作用外,竞争也是改善服务的原因之一。还说,他们医院过去的病床总是满员,门诊总是打挤。而现在,大、中、小型医院和军队、厂矿医院以及众多的私人医院都在提高服务质量,改善服务态度招揽病人,自己这医院的病人也锐减了。就有医师对他建议说,应该把过去的病人求我的观念改变为我求病人了。他立即采纳了这个建议,号召改善服务态度,“求”病人来我院。史莹琪就笑他说,你居心不良呀,竟然求别人来看医生,希望人家生病呀。
史莹琪走着,一笑。自己这心境怎么还能笑。就觉得,只要和夏坤在一起,只要想到夏坤,心里就总是快乐的。就遗憾在国内时没有当着夏坤的面穿这套衣服,要是让他看见有多好。不禁一声重叹。
她对夏坤的不辞而别匆匆返回,是因为接到了甘家煌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悲哀地告诉她,儿子甘洋的毒瘾复发了,他不得不采取了果断方式,强制地把甘洋送进了戒毒医院里去。她在国内再也待不住了,给成都的女儿甘泉打了电话,说是在美国有急事处理,就立马飞回了。本来,她是要和母亲、女儿,还有夏坤、邱启发、赵佳秋等老朋友在重庆欢度春节的。此刻里,她是刚从纽约郊外的戒毒医院回来。她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去看望儿子。看到儿子那张枯瘦蜡黄的布满络腮胡子的脸,她的心都碎了。打击并非仅仅于此,更令她心痛的是刚才儿子说的话。
“妈,你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我这个人是无可救药了。”
儿子甘洋说这话时,情感冷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甘洋,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自甘堕落!你好好地在这里戒掉毒瘾,你会好起来的。”
“妈,你太天真了。”
“胡说,你真混!妈怎么天真了?一个人,只要有决心,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你还记得妈给你说过的那句中国的老话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决心的人,铁棒也可以磨成绣花针……”
她对儿子说了许多,儿子始终表情漠然,哈欠连天。直到她说起甘泉问候他好,叫他忙生意不要忘掉她这个妹妹时,甘洋的面肌才有了抽动。她又给他讲了终日忙碌不已的夏坤,也向他问候,甘洋的目光才柔和了些。又讲到了那已白发苍苍成天为他祝福祈祷的老外婆,甘洋的眼目才润泽起来。她为儿子留下了不少吃食用物,留下了钱。还给经管的医师也送了钱,嘱咐其多多关照,才离开了那座灰色墙壁的医院。一出医院大门,她眼中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淌落下来。
她打的回到市区,就匆匆地去看堂弟宝全,也过问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啊,莹琪,你好!”
狭路相逢,她遇上了甘家煌。
甘家煌的西装太瘦,紧绷着他那更肥大了的腹部,显得十分局促。他似乎觉察到了,很随意地解开了腹前的纽扣,感到潇洒了。史莹琪看见甘家煌身后是一个门面窄小的夜总会,知道他是刚从里面鬼混了出来。她不想理他,侧身要走。
“莹琪,你就连话也不愿意和我说?”甘家煌喊住她。
史莹琪止住步子,盯他道:“说什么,说你如何把甘洋害到了这个地步?”
甘家煌一叹:“唉,莹琪,……你回来就好了,甘洋他只听你的。”
史莹琪两眼发热:“他现在谁的话也不想听了,他是在自甘堕落。”揉了揉眼,“甘家煌,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做生意黑良心赚钱,也不想想该做点儿什么善事?”
甘家煌就有了精神:“我为福利上的事捐款了呀!还不止一次。”
史莹琪盯他:“回国去做点儿事情吧。你要是愿意,我也来投一股。当然,我没有你的资金雄厚,你就出大头,去把夏坤他们那大楼的事情办了吧。怎么样?”
甘家煌面皮笑:“这件事,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不办,只是,得要好好论证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做生意,总是得要知己知彼,有利可图。”
“那好吧,你就论证吧,我等待你的论证结果。”
史莹琪说完,匆匆走了。
甘家煌感到了寒意,就又把西装纽扣扣上。看着史莹琪渐渐走远的背影,他想,他玩过了多少女人啊,脱光了衣服,都似母狼一样,给了钱就对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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